青林的耳膜還在嗡鳴，那是反物質引擎過載時的高頻共振。
他最後看到的是月球基地觀測窗上炸裂的蛛網狀裂紋，再睜眼時，睫毛上掛著的不是冷卻液冰晶，而是帶著陶土氣息的晨露。
“警告：時空錨點偏移。”植入式終端的電子音在顱骨內碎裂成雜音。
青林猛地坐起，發現自己正躺在一片收割後的麥田裡，身下的泥土混雜著某種發光的晶體顆粒，在晨光中泛著淡藍色的微光，像極了被碾碎的超導材料。
手腕上的量子導航儀還在閃爍，屏幕裂痕中滲出的銀藍色液體在泥土上暈開，形成規則的六邊形圖案。殘存的全息投影斷斷續續顯示著數據：“坐標鎖定：商王畿……時間錨點：約公元前11世紀……檢測到高強度有序能量場……”
公元前11世紀？商朝中期？青林的目光被遠處的建築群吸引——那不是普通的夯土聚落，屋頂覆蓋著層疊的陶瓦，瓦片邊緣有細密的齒狀結構，陽光照射時，整座建築群投射出的陰影呈現出規律的幾何圖案，像是某種能量陣列的投影。
他掙紮著起身，發現自己穿著粗麻布的短打，腰間彆著一塊半透明的骨牌，骨牌內側刻著從未見過的符號，與導航儀屏幕上的裂痕產生奇異的共鳴。
“你是西岐來的質子？”一個溫潤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帶著玉石相擊般的清越。
青林轉身的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釘在原地：那是個身著玄端禮服的男子，麵容俊朗，頷下蓄著三縷短須，腰間懸掛的玉佩不是普通的和田玉，而是某種透明的晶體，晶體內部有無數細小的光點在流動，組成不斷變幻的星圖；他手中握著一根象牙簡，簡上刻著的甲骨文筆畫異常規整，放大後能看到納米級的刻痕，正在傳遞微弱的光信號。
最令人心悸的是他的眼睛，瞳孔呈現出罕見的淺紫色，轉動時能看到瞳孔深處有類似星軌的紋路在緩慢移動，仿佛將整個宇宙的運行規律濃縮在其中。
“我……迷路了。”青林握緊手中的骨牌，指節因用力而發白。他注意到男子禮服的袖口，那裡繡著的日月紋並非絲線所繡，而是用發光纖維編織的，圖案隨呼吸明暗，頻率與導航儀的能量波動完全同步。
男子微微一笑，象牙簡突然投射出一道光幕，上麵顯示著商王畿的三維地圖，每個城邑都標注著不同顏色的光點：“我是微子。這片田是‘觀象台’的外圍，你腳下的‘靈土’，其實是記錄星象的感應材料。”
微子！青林的心臟驟然收縮。商湯的後代，商朝宗室，商容的老師！傳說中精通禮樂、開創殷商典章的賢人！可他手中的象牙簡、身上的發光禮服，分明是遠超青銅時代的科技產物。
“觀象台？”青林的目光落在遠處建築群中央的高台，那裡矗立著一根巨大的青銅柱，柱體纏繞著螺旋狀的紋路，頂端鑲嵌著一塊巨大的水晶，正對著初升的太陽。
“那是‘通天柱’。”微子的象牙簡指向青銅柱，光幕上立刻跳出一組複雜的公式，“能收集日月星辰的能量，轉化為‘秩序之力’。我們用它來校準曆法、穩定邦國——就像你們西岐的‘八卦陣’，隻是原理不同。”
青林注意到公式中的常數，與他研究的時空躍遷理論中的宇宙常數驚人吻合。所謂的“秩序之力”，難道是某種受控的真空能量？
微子引他走向建築群。穿過一道由陶瓦拚接而成的拱門時，青林感覺到一股微弱的能量場掃過全身，導航儀突然亮起，顯示出拱門內側的陶瓦其實是能量屏蔽材料，能過濾雜亂的電磁輻射。
建築群的核心是一座方形的宮殿，宮殿的梁柱是中空的合金管，表麵包裹著碳化木偽裝；殿內的地麵鑲嵌著無數發光的晶體，組成巨大的星圖，星圖上的光點與夜空中的星辰實時對應；十幾個身著禮服的士人正在用骨針在玉版上刻畫，玉版上的紋路會隨著他們的刻畫在星圖上產生漣漪——這是在用手工輸入數據！
“他們在記錄‘人心星象’。”微子的聲音帶著一絲沉重，“每個城邑的光點亮度，代表著那裡的民生安定程度。最近東方的光點越來越暗，恐怕要出亂子。”
青林的導航儀顯示，玉版上的紋路其實是某種生物電傳感器，能收集人的意識波動，轉化為星圖上的能量信號。所謂的“禮樂”，竟是一套精密的社會意識監測係統！
宮殿的側室裡，青林見到了年輕時的商容。
他還是個束發的少年，正在微子的指導下調整通天柱的校準參數。少年的手指在一組青銅齒輪上撥動，齒輪的轉動會改變水晶頂端的折射角度，星圖上的對應區域便會亮起——這是在手動調節能量收集的效率。
“先生，為什麼‘禮’要分尊卑？”商容的聲音帶著少年人的困惑，“星圖上的光點明明都是一樣的亮度。”
微子拿起象牙簡，在星圖上劃出一道弧線：“因為秩序需要參照係。就像北鬥星指引方向，不是因為它更亮，是因為它的位置穩定。‘禮’的尊卑，是為了讓能量流動更有序，不是為了壓迫。”他的淺紫色瞳孔轉向青林，“你說對嗎，來自‘未來’的觀察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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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林的後背瞬間沁出冷汗。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得很好，卻沒想到微子能看穿他的來曆。
“你的導航儀，用的是‘通天柱’同源的能量。”微子的象牙簡輕輕觸碰青林的手腕，導航儀的屏幕突然清晰起來，顯示出微子禮服上的發光纖維其實是超導線，“隻是你們用的是反物質驅動，我們用的是星辰能量，本質都是對時空基本力的運用。”
接下來的七天，青林以“西岐學子”的身份留在微子的觀象台，逐漸摸清了“禮樂文化”的真相。所謂的“禮”，是能量分配的規則：不同等級的人使用不同強度的能量場，確保整個社會的能量流動穩定；“樂”則是頻率調節的手段：編鐘的聲波能中和紊亂的意識波，讓人心保持平和——商容正在學習的，正是這套係統的核心算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