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碾過最後一片碎裂的秦磚時，耳麥裡的輻射警報終於變成了持續的尖嘯。他摘下護目鏡，睫毛上凝結的白霜簌簌墜落，在探照燈的光柱裡劃出轉瞬即逝的軌跡。
甬道儘頭的穹頂比任何史料記載的都要高，裸露的岩柱上纏繞著青銅鎖鏈，鎖鏈末端沒入黑暗的部分泛著冷藍色的流光。這不是氧化鏽跡——青林的指尖剛觸到鏈環，便攜終端就彈出了警告：未知能量場，強度超出安全閾值。
他往前挪了三步，探照燈的光斑突然撞上一片金屬反光。那是具槨室，卻絕非史書裡描述的梓宮。整座槨室像被巨手捏扁的青銅鼎，表麵鑄滿的雲雷紋間爬滿蛛網狀的裂紋，裂紋深處有暗紅色的液滴緩緩滲出，落地時發出玻璃碎裂的輕響。
“這是……”青林放大了便攜終端的掃描畫麵。槨室表層的青銅裡嵌著無數細小的金屬管，管內流動的不是空氣，而是某種呈螺旋狀旋轉的銀白色流體。當他的探照燈掃過槨室頂端時，那些流體突然集體加速，在青銅表麵映出張模糊的人臉輪廓。
警報聲陡然變調。青林猛地後退，後背撞在冰冷的岩壁上。槨室正麵的青銅板正在緩慢隆起，像有什麼東西要從裡麵頂出來。那些原本嵌在青銅裡的金屬管開始發出蜂鳴，銀白色的流體順著裂紋漫出來，在地麵上彙聚成蜿蜒的小溪。
溪水漫過他靴底的瞬間，青林突然聽見了聲音。不是風聲，不是機關運作的哢嗒聲，而是無數人在低語。那些聲音重疊在一起，像有上千根針同時刺進他的耳膜，他恍惚看見無數穿著玄色朝服的人影在槨室周圍走動，他們的臉隱在陰影裡，手裡捧著的竹簡上閃爍著熒光。
“始皇帝……”一個蒼老的聲音從槨室深處傳來。青林的便攜終端突然黑屏，屏幕上滲出和槨室裂紋裡同樣的暗紅色液滴。他這才注意到，槨室頂端的青銅板上刻著一行從未見過的文字，那些扭曲的筆畫正在緩慢蠕動，逐漸變成他能看懂的簡體字：
“朕以眇眇之身，興兵誅暴亂，賴宗廟之靈，六王鹹伏其辜，天下大定。今名號不更，無以稱成功，傳後世。其議帝號。”
銀白色的流體突然沸騰起來，在地麵上形成巨大的漩渦。青林感到一股強大的吸力扯著他往前，他死死抓住岩壁上的青銅鎖鏈，卻看見鎖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融化。那些暗紅色的液滴落在鎖鏈上，騰起淡紫色的煙霧，煙霧裡浮現出秦俑的臉——thousandsofthe，每張臉都在無聲地嘶吼。
槨室的青銅板終於徹底崩裂。青林看見裡麵躺著的不是屍體，而是具由無數齒輪和金屬管組成的軀體。那軀體的胸腔裡嵌著顆拳頭大的晶石，晶石表麵流轉著和夜空星辰一樣的光芒。當晶石的光芒掃過他的臉時，青林突然想起了史書裡的記載：秦始皇曾派方士入海求仙藥，得“長生石”於蓬萊。
“爾來此，欲見朕之功績？”蒼老的聲音再次響起。這一次青林聽得真切，聲音就來自那顆晶石。他看見晶石裡浮現出無數畫麵：馳道上奔馳的磁懸浮車，長城烽火台上閃爍的能量護盾，鹹陽宮頂覆蓋的太陽能板。那些畫麵裡的士兵穿著秦甲，手裡卻握著激光步槍。
銀白色的流體突然組成了一麵鏡子。青林在鏡子裡看到了自己的臉，卻又不是自己的臉。鏡中人穿著玄色龍袍，眉心嵌著和晶石一樣的光點，正俯視著跪在腳下的百官。當鏡中人抬起手時，青林感到自己的右手不受控製地抬起，指尖觸到了那顆晶石。
“朕以科技代鬼神，以機關代巫祝，”晶石的光芒突然變得刺眼，“朕之帝國，當傳之萬世。”
青林的瞳孔裡映出整個槨室的全貌。那些金屬管連接著深埋地下的管道，管道儘頭是貫穿關中平原的能量網絡。他終於明白為什麼史書裡記載秦始皇陵“以水銀為百川江河大海”——那些不是水銀，是超導液。這座陵墓根本不是葬地，而是人類曆史上最早的超級計算機。
當他的指尖完全貼上晶石時，無數信息流像決堤的洪水湧入他的大腦。他看見徐福帶著工程隊在日本列島建立的能量站，看見蒙恬在長城部署的粒子炮，看見李斯編寫的二進製法典。原來焚書坑儒不是毀滅文化，而是清除阻礙科技發展的守舊勢力。
“然朕終有儘時，”蒼老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疲憊，“爾既為後世來者，當知朕之苦心。”
青林感到身體正在變得透明。銀白色的流體順著他的毛孔鑽進體內，那些秦俑的臉在他眼前一一閃過，最後定格在晶石裡的龍紋上。他突然想起出發前導師說的話：“秦始皇陵裡藏著的，可能是比金字塔更偉大的秘密。”
輻射警報聲消失了。青林低頭看向自己的手，皮膚下有銀白色的流體在流動。他抬頭望向槨室頂端，那裡的文字已經變成：“後世子孫，當繼朕之誌，以科技統一天下。”
便攜終端重新亮起，屏幕上顯示著坐標和時間。青林發現自己仍站在甬道儘頭，槨室還是那具布滿裂紋的青銅巨物，隻是掌心多了塊溫熱的晶石，晶石裡有龍紋在緩緩遊動。
他轉身往回走，靴底碾過的秦磚突然發出微光，照亮了岩壁上隱藏的文字。那些文字排列成複雜的公式，青林一眼就認出，那是可控核聚變的核心方程式。
走出地宮的瞬間，青林抬頭看向鹹陽原的星空。獵戶座的位置有顆從未見過的亮星正在閃爍，他突然明白，那或許是徐福當年發射的通訊衛星，在宇宙裡等待了兩千多年，終於等到了來自地球的回應。
他握緊掌心的晶石，轉身走向停在遠處的越野車。車載電台裡突然傳出滋滋的電流聲，隨後響起那個蒼老的聲音：“記住，朕的帝國，從未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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