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林的靴底在第十一塊龜裂的戈壁石上打滑時,戰術頭盔的警報係統發出了刺耳的嘶鳴。
空氣含氧量18.7,紫外線輻射強度突破安全閾值,這組數據與數據庫中“唐天寶十四載公元755年),河西節度使治所”的環境參數完全吻合——但他明明記得,自己60分鐘前還在2247年的敦煌莫高窟數字修複中心,指尖剛觸碰到那幅《哥舒翰紀功碑》的殘拓。
拓片的墨痕深處,藏著用西域粟特文改寫的星圖坐標。
當他用光譜儀掃描“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的題刻時,整座修複室突然被卷入沙暴般的紅光,再睜眼時,防護服的外置裝甲已蒙滿赭紅色的沙塵,通訊器屏幕上跳動著一行猩紅坐標:n40°20",e96°40",時間錨點鎖定天寶十四載。
“踏白山,碎賀蘭山!”
雄渾的吼聲從沙丘後傳來,字句間裹著砂礫的質感,像重錘砸在青銅鼎上。
青林撥開半人高的駱駝刺,看見一支騎兵正在戈壁上演練。
為首的將領身披明光鎧,鎧甲在殘陽下泛著冷鐵的幽光,他手中的長槊劃出的軌跡在空氣中留下淡藍色的殘影,與拓片上的星圖坐標有著相同的螺旋結構。
將領勒住馬,兜鍪下露出一張棱角分明的臉。
他的鼻梁高挺,眼窩深陷,顯然有著胡人血統,而瞳孔在逆光下折射出虹彩,像含著兩滴凝固的沙暴。
最讓青林心驚的是,對方的目光穿透狂奔的戰馬與揚起的沙塵,精準地落在他身上,仿佛早已察覺這片戈壁上多了個異類。
“來者何人?”將領的聲音不高,卻讓奔馬的蹄聲都短暫停滯,馬隊掀起的沙塵在他身前形成一道無形的屏障。他的槊尖斜指地麵,沙粒在槊身周圍盤旋,竟組成了微型的北鬥七星圖案。
青林喉頭發緊。他接受過應對時空異常的緊急培訓,卻沒料到會直麵哥舒翰。史料記載他“驍勇有謀,善用兵”,此刻看來,文字遠不及親眼所見的震撼——尤其是對方鎧甲上的釘甲,在陽光下流轉的光澤絕非凡鐵,更像是某種合金材質。
“晚輩青林,自……海西而來。”他艱難地吐出幾個字,注意到對方的戰馬籠頭上鑲嵌著塊黑色晶石,晶石的紋路在運動中投射出複雜的光影,與通訊器顯示的星軌有著相同的拓撲結構。
哥舒翰突然調轉馬頭,長槊在手中轉了個圈,槊尖挑起的沙塵在空中凝結成“瀚海”二字。“海西?是大食的騎兵,還是波斯的商隊?”他的笑聲帶著金屬質感,“某在蔥嶺以西見過穿鐵皮衣裳的吐蕃斥候,卻沒見過你這般連臉都藏在鐵殼子裡的。”
青林的便攜式分析儀突然發出蜂鳴。檢測顯示,哥舒翰的長槊含有3的銥元素,這在自然界中絕不可能存在,而鎧甲的金屬晶格呈現出規則的六邊形——這是典型的星際鍛造工藝。他突然明白,《舊唐書》記載的“翰善使槍,追奔逐北,所向披靡”,或許另有深意。
“將軍的槊……非凡物。”青林冒險開啟了防護服的外部投影,將長槊的三維模型與獵戶座星圖重疊。模型中,槊杆的長度對應星係直徑,槊尖的弧度吻合行星軌道,連釘甲的數量都與恒星的分布規律一致。
哥舒翰的瞳孔微微收縮,卻沒有絲毫訝異,反而用槊尖指向投影中的獵戶座腰帶:“你說的是‘天矛’吧?”他勒馬走向營地,長槊拖在沙地上,留下的軌跡自動生成星圖坐標,“此槊是某在怛羅斯之戰的戰場上撿到的,當時它插在塊會發光的黑石裡,槊身刻著你說的‘星圖’。”
青林的脊背泛起寒意。營地中央的高台上,果然立著塊丈許高的黑石,石麵布滿蜂窩狀的孔洞,每個孔洞裡都泛著幽藍的光。當哥舒翰用長槊敲擊黑石時,孔洞的光芒突然變亮,在天幕上投射出完整的星圖——那是銀河係旋臂的實時動態圖,而圖中閃爍的紅點,正是他穿越而來的坐標。
“十年前,某還是河西節度副使。”哥舒翰坐在帥帳的地毯上,親兵遞上的葡萄酒在夜光杯中泛著紅光,“那晚在怛羅斯,天上掉下來個火球,砸出三裡寬的坑。坑底就躺著這黑石與長槊,槊身上的星圖會隨季節變化,某按圖索驥,總能提前知道吐蕃的進軍路線。”
青林突然理解了哥舒翰“料敵如神”的秘密。所謂“兵法”,不過是外星文明的星軌預測係統;所謂“驍勇”,實則是合金鎧甲賦予的超常體能。而那塊黑石,分明是台星際雷達。
接下來的七日,青林跟著哥舒翰參與軍務。他發現這位大唐名將的“謀略”遠不止史書所載的“據險而守”。在黑石的光芒中,哥舒翰能精準預測沙塵暴的路徑,誤差不超過三裡;他訓練的騎兵陣列,與星圖中的恒星分布完全一致,能在衝鋒時形成能量屏障;甚至連糧草的運輸路線,都嚴格遵循著行星的公轉周期,最大限度利用地磁場的引力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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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某在石堡城大敗吐蕃,靠的是兵力?”哥舒翰用長槊在沙地上畫出防禦陣圖,圖中每個據點都對應著星圖的節點,“某是按‘天矛’的指引,在敵軍必經之路的地脈節點上布防。就像你紮帳篷要找堅實的地麵,打仗也要找‘地脈’結實的地方。”
青林的通訊器突然投射出一段視頻:那是2247年的星際探測器傳回的影像,怛羅斯古戰場的地下深處,藏著一艘半埋的外星飛船,飛船的引擎與哥舒翰的黑石有著相同的能量反應。“將軍可知,這黑石是飛船的核心?”他指著視頻中的引擎,“千年後,它會成為人類探索星海的鑰匙。”
哥舒翰卻隻是將杯中酒一飲而儘,酒液順著胡須滴落,在地毯上暈開的痕跡竟與星圖的旋臂吻合:“某早從‘天矛’裡看到了。”他用長槊在黑石上劃出複雜的紋路,天幕的星圖突然放大,露出個與地球相似的藍色星球,“你看這顆星,像不像長安?那裡的人也穿鎧甲,也騎馬,隻是他們的‘天矛’能飛到星星上去。”
第七日深夜,營地的警報突然響起。斥候來報,吐蕃大軍正從蔥嶺方向襲來,兵力是唐軍的三倍。哥舒翰站在黑石前,長槊指向天狼星:“時候到了。”他將一塊嵌著星圖的金屬片塞進青林手中,“這是回家的坐標。某按‘天矛’的指引布了陣,你且看好,什麼叫‘天可汗的兵’。”
青林的神經接駁器突然接收到完整的戰術指令——那是哥舒翰根據星圖製定的作戰計劃,利用沙塵暴作為掩護,將騎兵布置成獵戶座的形狀,黑石則作為能量源,在敵軍陣中製造空間褶皺。這不是冷兵器時代的戰術,是星際級彆的空間戰。
“將軍為何不隨我一起走?”青林握緊金屬片,發現它的溫度正在升高。
哥舒翰翻身上馬,明光鎧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某的馬,隻能跑在這片戈壁上。”他的長槊指向吐蕃軍的方向,“告訴未來的人,某守的不是大唐的疆土,是這顆星的安寧。就像‘天矛’說的,每個星球都要有自己的騎士。”
能量場包裹青林時,他最後看到的是哥舒翰衝鋒的身影。唐軍騎兵在黑石的光芒中化作流動的星軌,長槊劃出的藍光與天狼星連成一線,而吐蕃大軍的陣型在空間褶皺中扭曲、潰散,像被無形的手揉碎的沙畫。
再次睜眼,青林躺在莫高窟的修複艙裡。同事們圍在旁邊,手裡舉著《哥舒翰紀功碑》的完整拓片:“你總算醒了!拓片在你昏迷時與黑石標本產生共振,我們發現了這個!”
屏幕上,碑文中的“功”字在藍光下顯形,露出哥舒翰用星塵寫就的注解:“天寶十四載,與青林論兵於河西,知宇宙如沙場,唯守土者,方為真英雄。”而碑底的暗格中,藏著與青林手中相同的金屬片,上麵的星圖坐標指向一顆適合人類居住的係外行星——那裡的戈壁上,立著與黑石一模一樣的紀念碑。
後來,青林的“天矛計劃”獲得了星際聯盟的批準。該計劃利用黑石的空間技術,在地球與係外行星之間建立了穩定的防禦體係。
啟動儀式上,青林展示了哥舒翰長槊的全息投影,當投影中的騎兵陣列與星際艦隊的陣型重疊時,全場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
青林站在台上,望著屏幕上哥舒翰的畫像,突然理解了“北鬥七星高,哥舒夜帶刀”的真正含義。
那不是戰功的炫耀,是對守護的永恒詮釋——就像他鎮守河西的鐵蹄,踏過的不僅是戈壁,更是文明存續的防線;就像他手中的“天矛”,指向的不僅是敵軍,更是宇宙中所有威脅和平的陰影。
遠處的發射台上,第一艘以“哥舒翰”命名的星際戰艦正在升空,艦首的長槊標誌在陽光下泛著幽藍的光,像極了當年河西戈壁上,那支劃破夜空的鐵馬星軌。
這或許就是最動人的科幻:千年前的將軍,用他的鐵蹄與長槊,為千年後的星海防線,打下了第一根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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