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下次躍遷前，能不能把緩衝程序調得再柔和些？”穿越者吉力大師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帶著老學者特有的沙啞。
穿越者青林回頭時，正看見這位頭發花白的曆史學家費力地扯掉粘在胡須上的乾草，他手腕上的時空定位儀還在發出微弱的蜂鳴，屏幕上“坐標：彭城以西三十裡·漢營”的字樣閃爍著綠光。
“噓——”青林突然按住吉力的肩膀，指了指前方帳篷縫隙裡透出的燭光。
夜色正濃，漢營的篝火連成蜿蜒的光帶，遠處傳來巡夜士兵的甲葉碰撞聲，而那頂最大的帳篷裡，正傳出激烈的爭論聲，其中一個略帶沙啞卻中氣十足的聲音，即便隔著數十步，也能讓人感受到不容置疑的威嚴。
“那就是劉邦？”穿越者青林壓低聲音，打開防護服的環境模擬功能，兩人的身影瞬間融入周圍的陰影，如同兩團不起眼的霧氣。
吉力點點頭，調出全息投影裡的曆史畫像——屏幕上的劉邦眉眼間帶著幾分慵懶，而帳篷裡那個正伏案疾書的男人，雖穿著粗布鎧甲，眼角的細紋裡卻藏著驚人的銳利，與畫像截然不同。
爭論聲還在繼續。一個身穿儒衫的謀士正對著地圖慷慨陳詞，唾沫星子幾乎濺到劉邦臉上：“大王！彭城新敗，我軍士氣低落，若此時追擊項羽，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如退守滎陽，憑借黃河天險重整旗鼓！”
青林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他記得史書記載，彭城之戰後劉邦大敗，五十萬大軍僅剩數千人，此時追擊確實是冒險之舉。
他以為劉邦會像其他亂世梟雄那樣，要麼怒斥謀士怯懦，要麼陷入猶豫，可帳篷裡的男人卻突然放下手中的毛筆，手指在地圖上的滎陽位置重重一點：“酈生之言，有道理。”
話音剛落，另一個身材魁梧的武將猛地站起來，腰間的佩劍撞在桌腿上發出脆響：“大王！俺樊噲不服！項羽那廝殺了俺們多少兄弟，此時不追，更待何時？俺願帶三千騎兵，定要取下他的項上人頭！”
營帳內瞬間安靜下來，連燭火都似乎屏住了呼吸。青林看見酈食其的臉色變得鐵青，而樊噲還在粗聲粗氣地嚷嚷，可劉邦卻突然笑了，不是嘲笑，而是帶著暖意的笑。他起身走到樊噲身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樊噲，你這股子衝勁，是咱漢軍的福氣。可打仗不是光靠蠻勁，酈生說的退守，不是怕了項羽，是為了保住兄弟們的命，保住咱們能跟項羽再拚一次的本錢。”
樊噲愣了愣，粗黑的眉毛擰成一團，卻沒再反駁，隻是甕聲甕氣地說：“俺聽大王的。”
青林的瞳孔微微收縮。他原以為劉邦隻是個善於聽勸的君主，可剛才那短短幾句話裡，既有對謀士的認可，又有對武將的安撫，更重要的是，他把“退守”的目的解釋得清清楚楚，既沒挫傷樊噲的銳氣，也沒讓酈食其覺得被輕視——這種平衡的本事，比單純的“聽勸”要難得多。
“還有子房，”劉邦的目光轉向帳篷角落一個手持羽扇的年輕人，那人一直沒說話，隻是安靜地看著地圖，“你怎麼看？”
張良放下羽扇，聲音溫和卻擲地有聲：“大王，酈生之言為守，樊噲之勇為攻，二者皆有其理。但臣以為，退守滎陽的同時，可派一人出使九江，說服英布叛楚歸漢。英布乃項羽麾下猛將，若能為我所用，項羽必首尾難顧，我軍便可爭取更多時間重整兵力。”
“好！”劉邦猛地一拍桌子，燭火都跟著跳了跳，“子房這個主意好！可派誰去呢？英布性格桀驁，尋常說客恐怕難以說服他。”
營帳內陷入沉默，連最聒噪的樊噲都皺著眉頭思索。青林也在心裡琢磨，史書中記載的是隨何出使九江，可此時隨何似乎還沒出現在劉邦麾下。就在這時，一個穿著普通士兵服飾的年輕人突然從帳外走進來，手裡捧著一捆竹簡，聲音帶著幾分緊張卻異常堅定：“大王，末將願往。”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這個年輕人身上。酈食其皺起眉頭：“陳平，你不過是剛投效我軍的侍衛，何德何能敢擔此重任？”
青林心裡“咯噔”一下——陳平？那個後來與張良齊名的謀士，此時竟然隻是個普通侍衛？他下意識地看向吉力，發現老學者也正一臉震驚地盯著屏幕上的人物檔案，上麵顯示“陳平：公元前205年投漢，初任侍衛”。
劉邦卻沒像酈食其那樣質疑，而是饒有興致地打量著陳平：“你說說，你憑什麼能說服英布？”
陳平深吸一口氣，雙手捧著竹簡上前一步：“大王，英布雖為項羽麾下，卻早有不滿。項羽伐齊時，命英布出兵相助，英布卻隻派數千人敷衍；彭城之戰，項羽多次征召，英布仍按兵不動。
此乃離心之兆。末將曾在項羽軍中待過，知曉其性格剛愎自用，對英布早已心存芥蒂。末將願以利害說之，曉以歸漢之利，定能說服英布。”
他說話時條理清晰，眼神裡沒有絲毫怯意，即便麵對滿帳的文臣武將，也依舊從容不迫。青林注意到，劉邦的手指在桌案上輕輕敲擊著，目光始終落在陳平身上，沒有一絲輕視，反而帶著探究與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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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劉邦突然站起身，走到陳平麵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派你去！我給你二十名隨從，黃金百鎰，若能說服英布，回來後我封你為都尉！”
陳平猛地抬頭，眼中閃過難以置信的光芒，隨即跪地叩首：“末將定不辱使命！”
營帳內一片嘩然。酈食其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劉邦抬手製止了。劉邦看著眾人，聲音變得嚴肅起來：“諸位，用人不看出身，隻看本事。陳平雖隻是個侍衛，卻有洞察人心之智、敢擔重任之勇，為何不能用？當年韓信投漢時，也隻是個治粟都尉，若不是蕭何舉薦，我豈不是錯過了一員大將？”
青林的心臟像是被什麼東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三個月前在巨鹿戰場見到的項羽——那位楚霸王麾下猛將如雲，卻始終隻信任自己的宗族親信，連範增這樣的謀士都最終被猜忌離去。而劉邦，竟然願意把說服英布這樣的關鍵任務，交給一個剛投效不久的侍衛，這份魄力，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
“大王，韓信將軍派人送來戰報！”一個斥候突然掀開帳簾，捧著一份染血的竹簡跑進來。劉邦快步走過去，接過竹簡時，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斥候手臂上的傷口，他下意識地皺了皺眉，轉頭對身旁的侍從說：“快帶他下去包紮，再拿些乾糧給他。”
斥候愣了愣，眼眶瞬間紅了，跪地叩首後才轉身離去。劉邦這才展開竹簡，越看眉頭皺得越緊。張良湊過去一看，臉色也變得凝重：“韓信將軍說，趙軍主力正在井陘口集結，想要截斷我軍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