蠡山綿延千裡,靜臥於蒼茫大地。
白鹿書院隱於群山深處,遠離塵世喧囂,獨得一份渾然天成的清幽。
書院庭中,一棵參天桃木亭亭如蓋,每逢花期,落英繽紛,暗香浮動。
常有學子慕名而至,或駐足賞景,或吟詠詩詞,陶醉於這一方世外桃源。
樹下石桌,有兩人正在對弈。
棋盤之上,黑白交錯,星羅密布,部分棋子落上了灰塵,可見這棋局已經持續了很久。
偶有學子經過,都會下意識放慢腳步,屏息凝神,不敢打擾他們的思路。
.....
白淺身姿娉婷,靜立桃蔭之下,望著棋局輕聲道:“沈先生與山長這一局,已經持續百日,不知何時才會分出結果。”
李顯道微微搖頭,語帶感慨:“山長棋力冠絕天下,連老太祝也自歎弗如,沒想到沈先生竟能與他平分秋色。”
白淺文心通明,早年便凝聚浩然正氣,如今已是書院年輕一輩的先生,修為日益精進。
李顯道素有才冠天下之名,若非沈雲橫空出世,他是最有望問鼎文狀元之人,其才學深得諸位大儒認可。
然而麵對眼前這局棋,二人卻唯有相視搖頭,如霧裡觀花,根本無法參透其中玄機。
司徒靜輕撫長須,緩緩說道:“以這兩位的棋力,推演百步不過彈指之間。他們所弈的早已非棋,而是道。”
聽聞此言,白淺與李顯道眉頭緊鎖,凝視棋局良久,依舊不見絲毫端倪。
光華、法則、文氣...諸般痕跡皆無,實在難以看出,這和道有什麼關係。
正沉吟間,一位白發老者迎麵而來,麵容清臒,目光溫潤,正是老太祝。
白淺二人見狀,連忙躬身行禮:“見過太祝大人。”
老人輕輕擺手,語氣溫和:“不必多禮,朝堂事務繁多,好在這局棋還沒有結束。”
李顯道神色恭敬,正色道:“如今新政初定,正是推行之際,還需大人親自坐鎮,才能穩持大局。”
自武曦寧登基以來,朝堂氛圍煥然一新,文武百官各司其職,大乾國力日益強盛。
尤其沈雲重塑氣運之後,內憂外患儘去,當真是日新月盛,顯露出更勝往昔的跡象。
如今十九州境內,乾元大帝的風評每況愈下,隨著那些狠辣行為浮出水麵,使得他那一脈名聲掃地,幾乎是人人喊打。
若無意外,他將會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遺臭萬年。
.....
人逢喜事精神爽。
眼見大乾蒸蒸日上,老太祝走路生風、笑容滿麵,連帶著那些瑣事,也變得甘之如飴。
他興致很高,出言相詢:“看你們方才交談甚歡,不知在談論什麼?”
李顯道聞言,立刻問出心中疑惑,“恕晚輩眼拙,觀此棋局良久,卻始終看不出其中玄機。”
此時棋局已步入收官階段,兩人顯得愈發慎重,有時整日過去才落得一子,令人難以捉摸。
淅淅瀝瀝——
天空忽然飄起細雨,穿過層層樹影,滴落在石桌之上,悄然洗去棋子表麵的浮塵。
沈雲拈起一顆白子,續接大龍、樸實無華,將陣地守得密不透風。
白鹿山長手持黑子,斷其氣口、鋒芒淩厲,隱隱透出屠龍之勢。
雨水打濕了兩人的衣衫,霧氣氤氳,似真似幻,猶如一幅古老的畫卷。
....
老太祝輕聲歎息:“山長這些年修身養性,遠離塵囂,已步入天人合一之境,舉手投足皆可為道。”
此言一出,不僅兩位年輕人肅然起敬,連司徒靜也浮現出敬仰之色。
天人合一,那是與天地交感、與大道同遊的至高境界。
縱觀古今,能達到此境者屈指可數,每一位都在曆史長河中熠熠生輝。
緊接著,一個念頭掠過眾人心間:和老山長分庭抗禮的沈雲,又該是何等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