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霸王站在高台邊緣,目光穿過夜色,落在南方天際那片翻湧的烏雲上。風卷起他的玄甲披角,獵獵作響。他沒再說話,隻是將手按在腰間的重戟上,指節一寸寸收緊。
南帝王袖中的玉片還未收起,指尖摩挲著上麵細密的刻紋。那不是普通的紋路,而是音律的暗碼。三日前啞仆送來的《破陣樂》殘譜,此刻與各地急報中提到的“誦經聲”隱隱相合——節奏一致,音序相同,連換氣的停頓都分毫不差。
東天王正要開口,殿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一名傳令官跪倒在階前,聲音發顫:“雲州急報!集市設壇異人已聚眾逾千,焚香燃火,手持紅布蓮花,聲稱‘赤蓮降世,免災賜福’。地方官府遣差驅散,反被圍堵衙門,有人高呼‘舊王當退,血主新生’。”
話音未落,另一名飛騎撞入大殿,鎧甲帶塵,額角滲血:“北境七哨失聯兩處!流民自荒漠湧入,不下三千人,皆持紅符,口誦怪調。哨兵上前查問,竟被數人撲咬致傷,傷口潰爛發黑,似中劇毒。”
南帝王緩緩抬起眼:“咬人?”
“是。”飛騎低頭,“他們不怕痛,不避刀劍,隻一味往前衝,嘴裡念著‘蓮開見血,魂歸赤境’。”
東天王猛地站起,一腳踢翻案幾。茶具碎裂聲中,他怒喝:“這不是傳教,是種禍!這些人已被洗去神智,成了行屍走肉!”
北霸王終於轉身,目光如鐵:“血魔教動手了。”
南帝王沒有回應,隻將玉片平攤掌心,低聲哼出一段旋律。那調子古怪,斷續如泣,卻帶著某種奇異的牽引力。他停下後,環視二人:“你們聽出來了嗎?這正是他們口中所誦之音的母調。”
東天王皺眉:“你是說,有人用曲子控人?”
“前朝禁術‘攝魂謠’。”南帝王收起玉片,“以特定音律反複刺激耳識,使人神誌漸迷,最終淪為傀儡。當年先帝曾下令焚毀所有樂譜,沒想到……竟被血魔教複原。”
北霸王冷聲道:“若真是此術,那雲州那批人已不可救。等他們徹底入魔,便會自發向中原腹地擴散,一座城染一座城。”
“所以不能等。”東天王大步走向殿門,“傳令十三州邊界關防,即刻封鎖。凡持紅符、口誦怪音者,一律拘押,不得放一人過關。”
南帝王卻抬手製止:“不行。若大張旗鼓抓人,隻會激起民變。那些百姓未必知情,隻是被音律蠱惑。你抓一個,背後便有一家哭;你封一城,全境皆生怨。”
“那你讓我看著他們往中原腹地走?”東天王怒視。
“我們得查清源頭。”南帝王語氣沉穩,“是誰在傳這曲子?誰在發紅符?誰在背後串聯這些流民?若隻剿表麵,根還在,明日又起。”
北霸王點頭:“派暗探混進去。我要知道他們的層級、聯絡方式、每日何時集會,甚至……他們吃什麼,睡在哪。”
東天王沉默片刻,咬牙道:“好。但醫館也得動起來。命各地巡醫排查昏厥病例,尤其是夢中見過紅蓮的。這種症狀,絕非偶然。”
南帝王頷首:“我即刻啟動樞府密探網,五日內彙總線索。另——”他頓了頓,“開放‘聽風崖’為情報中轉站。此地偏僻,無官無民,適合暗線交接。”
三人對視一眼,皆明白這意味著什麼:聯盟剛立,戰火未燃,敵人卻已悄然滲入民間。這一戰,不在沙場,而在人心。
東天王轉身離去,腳步沉重。親衛緊隨其後,馬蹄聲在宮門外響起,直奔雲州總衙。他一路疾行,途中接報:又有三城出現設壇傳教者,信眾人數以百計增長,部分孩童已被分發紅布蓮花,戴於胸前。
他勒馬停在城門口,望著遠處集市方向升起的嫋嫋青煙,拳頭砸向鞍韉。
“給我查!從第一個擺壇的人查起!我要知道他是哪一天進城的,住在哪裡,跟誰接觸過!”
與此同時,北霸王已率親衛抵達伏牛山隘口。他立於山崖之上,俯瞰南北要道。此處地勢險峻,曆來為兵家必爭。他揮手示意,兩萬邊軍迅速進入戰備狀態,弓弩上架,箭鏃浸油,烽燧全部點亮。
但他並未下令出擊。
“傳令各哨:不準擅發一矢,不準攔截流民。”他沉聲道,“讓他們進來。”
副將驚問:“主公,若任其深入,恐亂民心。”
“亂的是表象,藏的是真相。”北霸王眯眼望向南方,“讓他們把紅符帶到前線,把咒語傳到軍營附近。我要看清楚,這股勢力到底能滲透多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