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得像潑翻的墨缸,風卷著沙粒抽在臉上。龍吟風剛躺下沒多久,肩頭那道舊傷又開始發燙,像是有人拿燒紅的鐵條在骨頭縫裡來回磨。他正閉眼調息,房門“砰”地被撞開,墨風衝了進來,甲胄上沾著乾涸的血跡,左臂裹著的布條滲出暗紅。
“大人!出事了!”他喘得厲害,聲音劈了岔,“西角樓守衛發現三具屍體——全是咱們的眼線,脖頸上有‘血紋刺’。”
諸葛雄原本靠在椅上閉目養神,一聽這話猛地睜眼:“血魔教的標記?他們不是剛折了歐陽雪?”
“就是這時候。”墨風咬牙,從懷裡掏出一塊染血的令牌,“屬下追到十裡坡,看見黑旗升起來了——總攻信號。北境七寨全沒了,火還在燒,煙柱連天。他們不是退了,是殺回來了!”
龍吟風慢慢坐直身子,指節捏得咯咯響。他盯著窗外那片漆黑的天幕,仿佛能聽見鐵蹄踏碎大地的聲音。“他們就等著我們鬆一口氣。”他嗓音低啞,“一擊不中,便傾巢而出。”
諸葛雄擰眉:“兵力呢?”
“不少於三千,死士五百,先鋒已過青崖渡,距雲陽關不到六十裡。”墨風把令牌遞過去,“這是最後一個信使拚死送回來的——閻無咎親自帶隊,打的是‘血洗中原’的旗號。”
屋裡一下子靜了下來,隻有炭盆裡的火劈啪炸了一聲。
片刻後,龍吟風起身,一把抓起倚在牆角的長劍。他腳步還有些虛浮,但眼神已經變了,像刀鋒出鞘。“傳令下去,點燃烽火台,三焰連升——‘赤霄令’啟動。”
諸葛雄皺眉:“赤霄令一出,就是全麵開戰。可東嶺的刀客還沒回信,南陵鏢局的人也沒動靜……我們沒準備好。”
“他們不會等我們準備。”龍吟風披上外袍,係緊劍帶,“血魔教不怕我們人多,就怕我們不動。現在每拖一刻,百姓就多死一批。”
諸葛雄沉默了幾息,終於點頭:“我這就修八百裡加急,送往三大王府。飛鴿也放出去,聯絡各派掌門。”
“不必等他們。”龍吟風扣好腰間劍鞘,轉身看向墨風,“你調最精銳的二十人,隨我連夜奔赴雲陽關。隻要守住前三日,援軍就能趕到。”
墨風抱拳:“是!”
諸葛雄看著他:“你傷還沒好,真要親自上陣?”
龍吟風冷笑:“二十年前我能從狗洞爬出來救人,今天也能站著擋住這群邪魔。”頓了頓,聲音壓低了些,“而且……我不想再聽見誰說‘來不及了’。”
諸葛雄沒再攔他。
三人走出偏廳,夜風撲麵,帶著遠處尚未散儘的焦味。剛出院門,第一道烽火衝天而起,映得半邊天都泛著紅光。
龍吟風仰頭望著那抹赤焰,低聲下令:“出發。”
——
馬蹄聲踏碎寂靜,二十騎精銳沿官道疾馳。龍吟風策馬居中,左手按在劍柄上,右手時不時扶一下肩頭。墨風在他側後方,一邊控韁一邊留意四周動靜。
“大人,咱們這麼快趕過去,萬一敵軍埋伏怎麼辦?”一名親衛忍不住問。
“他們要的是速戰速決。”龍吟風目光掃過前方起伏的山影,“不會設伏,隻會碾過來。他們知道我們來不及集結。”
“那咱們這點人,守得住嗎?”
“守不住也得守。”諸葛雄的聲音忽然從後方傳來。
眾人回頭,隻見一輛輕車疾行而來,車簾掀開,諸葛雄坐在裡麵,手裡還捧著一卷竹簡。
“你怎麼來了?”龍吟風皺眉。
“我不來,你們打算拿什麼補給撐三天?”諸葛雄把竹簡扔給他,“這是我連夜擬的調度令,沿途驛站已備好糧草、箭矢、火油。另外,我讓北霸王先調了五百弓手往雲陽關靠攏,明早就能到。”
龍吟風翻了兩頁,抬頭看他:“你就不怕這命令被人截了?”
“所以我沒蓋印,隻用暗記。”諸葛雄笑了笑,“再說,我要是不來,誰能管住你彆一頭紮進敵陣裡?上次你說戰術指揮,結果差點被人圍在穀底當靶子打。”
“那次是因為馬驚了。”龍吟風冷臉。
“對對對,每次都有理由。”諸葛雄搖頭,“上次是中毒,上上次是迷路,再上上次是‘為了查線索’——結果在妓院喝了一宿酒。”
“那是臥底!”龍吟風瞪他。
“那你倒是臥個給我看看?”諸葛雄懶洋洋靠在車廂上,“你現在這副樣子,連站久了都喘,還想去前線拚命?”
“我喘是因為這破風嗆人。”龍吟風嘴硬。
“那你剛才扶劍的時候,手抖得跟篩糠似的,也是風太大?”諸葛雄眯眼,“要不要我現在就派人把你綁回去?就說你突發癔症,胡言亂語,需要靜養三個月。”
龍吟風沒吭聲,隻是把劍鞘往腰間狠狠一推,發出“哢”一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