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風的劍尖還滴著血,那名持杖者的斷腿癱在溝底,黑袍被風卷起一角,露出底下刻滿符文的木樁。他沒有看俘虜,也沒有收劍,隻是盯著遠處幽穀的方向。霧氣已經散了大半,但山脊線依舊模糊。
“墨風。”他聲音不高,卻壓住了夜風的呼嘯。
墨風從屍堆裡抽出腰刀,抹了把臉上的灰土:“在。”
“陣眼核心,封進冰玉匣。”龍吟風終於轉過身,“三名暗衛輪換護送,走地下道,不準暴露行蹤。沒見諸葛雄親自開封,誰碰它,就地斬首。”
墨風點頭,揮手召來親信。一人捧出玉匣,另一人將那顆嵌著紅晶的幡杆基座小心取出,用油布裹了三層才放入匣中。鎖扣合上時發出一聲悶響,像是某種機關落定。
龍吟風這才收回劍,甩去血珠,大步往城樓方向走去。
半個時辰後,南門城樓上火光通明。繳獲的黑幡殘片堆在鐵盆裡燃燒,火焰呈青白色,邊緣泛著微紫。龍吟風站在火盆前,麵無表情地看著布帛卷曲、焦化,最終化作一片灰燼。
“他們敗了。”他說,“可他們的念頭沒死。”
眾將肅立,無人應聲。
“這不是結束。”他抬眼掃視全場,“是他們換了個法子再來。陣破了,他們會另起爐灶;人逃了,他們會找替死鬼。我們若鬆一口氣,下一具躺在地上的,就是你們自己。”
他抬手一揮,身後親兵捧上三麵令旗。
“即刻起,全軍三級戰令——”
“烽燧五燈輪值,每刻鐘傳訊一次,誤報者斬!”
“東段塌牆舊址,埋三層鐵蒺藜,灑石灰粉,加設絆索網,鷹奴徹夜巡空,漏防者斬!”
“各營主將,簽血書,按手印,立誓守地。臨陣脫逃、動搖軍心者,不論出身,當場格殺!”
話音落下,副將上前領令。有人咬破指尖,在黃絹上按下血印。沒人說話,隻有炭筆劃紙的聲音和火盆裡偶爾爆裂的輕響。
龍吟風走下高台時,諸葛雄正蹲在沙盤邊,手裡握著那塊磁針銅盤。指針微微顫動,方向不定。
“還在動?”龍吟風問。
諸葛雄沒抬頭:“不是整塊移動,是碎片式的波動。像有人在地下劃線,一段一段接續。”
“備用陣基?”
“有可能。”他放下銅盤,“也可能他們在試我們的反應。剛才那一仗太順,他們未必真沒想到我們會伏擊。”
龍吟風冷笑:“那就讓他們再試試。”
“不能隻等。”諸葛雄站起身,“我們要讓他們以為,主力還在南門。”
他指向沙盤南側:“明日一早,調兩百人到南城牆操練戰鼓,擂鼓聲不得停歇。同時在城內放風,說援軍已至,正集結待發。”
“虛張聲勢?”
“不止。”諸葛雄手指一移,落在西北穀口,“真正的精銳,藏在這裡。等他們摸過來,才知道咬的是鉤。”
龍吟風看了他片刻,點頭:“你來布這個局。”
當夜,五處高地陸續埋下陶甕。每個甕中盛著朱砂與水銀的混合液,甕口覆皮,細線牽連四周樹乾。一旦有人靠近觸動機關,便會發出清越鈴音,如夜鳥驚鳴。
墨風親自帶隊巡查東段防線。他手中握著新製的感應杆,杆頭鑲了一小片冰玉。走到塌牆舊址時,杆尖突然輕輕一震。
他停下腳步,蹲下身,用手扒開浮土。
底下是一截燒過的繩頭,焦黑發脆,纏著半枚木牌。他撿起來吹去灰屑,上麵依稀可見“趙”字,後麵隻剩一道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