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底的震動停了七息,密室重歸死寂。龍吟風沒動,目光仍鎖在諸葛雄懷中的羊皮卷上。那絲金線未散,自“雙生並蒂蓮”起,如活物般緩緩延伸,指向圖外空白處。
諸葛雄察覺異樣,立刻將寒玉貼回卷背。霜霧再起,金線驟然清晰,微光流轉,竟似有脈搏跳動。
“它在回應什麼。”龍吟風低聲道,“不是機關,是感應。”
他俯身,以劍鞘輕敲地麵三下。震感沉入石層,遠處傳來極輕微的共鳴,如同鐘磬餘音再度泛起。
諸葛雄盯著金線走向,忽然抬手比劃角度。他從懷中取出炭稿,對照冰棱日輪符文的星軌刻紋,又望向金線偏移方向。
“差七度。”他聲音壓得極低,“百年前‘北鬥倒懸’那天,北極星垂照正是這個偏角。”
龍吟風眯眼:“你說這圖……認天時?”
“不止。”諸葛雄指尖撫過金線末端,“它認的是人。封印鬆動,是因為有人觸發了某種條件——極寒、熾熱、純淨,三源之力缺一不可。而剛才的地鳴,是陣法在回應那個條件已近。”
龍吟風沉默片刻,轉身走向第七隻陶罐。他蹲下,手指沿罐底滑過那道“月”字殘痕,觸到牆根縫隙裡一道細槽,形如彎鉤,邊緣打磨光滑,顯是常被開啟。
“就是這兒。”他說。
諸葛雄取出鐵簪,蘸取先前殘留的酸液。他屏息凝神,依記憶中開啟暗格的節奏——滴、滴、滴,頓住;再滴、滴。
酸液滲入銅槽,無聲流淌。片刻後,牆麵微微震顫,一道窄縫自上而下裂開,冷風撲麵而來,夾著墨香與陳年檀味,幽深通道顯露眼前。
龍吟風執火折子先行,火焰微晃,映出陡峭階梯向下延伸,石階布滿滑膩青苔。他以劍尖點地試探,每一步都極緩慢。
行至半途,腳下地磚忽現刻痕。火光映照下,浮現八字古篆:“止步者生,妄視者盲。”
諸葛雄低喝:“閉眼!”
兩人當即合目,靜立數息。再睜眼時,視野清明,方才那些扭曲光影已消。龍吟風伸手探壁,指尖觸及一道淺槽,蜿蜒如蛇,通向深處。
“是障眼陣。”他說,“靠視覺誘敵,使人失明跌落。”
他們繼續下行,腳步更緩。通道儘頭豁然開朗,一座環形石殿矗立眼前。
殿壁高聳,密布刻痕,皆為手書武學精要。字跡蒼勁,筆力沉厚,非一人一時所成。有的刻於百年前,有的墨跡尚新,仿佛昨日才留。
“力從地起,意由心滅。”
“破招不在速,在斷其勢之源。”
“劍不出鞘,殺機已至。”
龍吟風逐字看去,呼吸漸沉。這些話看似簡白,卻如重錘擊心,每一句都直指武道根本。
中央是一座九兵祭壇,九根石柱圍成圓陣,柱頂各刻兵器輪廓: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鞭。祭壇中央是一池,池底乾涸龜裂,唯有中心一點幽光微閃,似有靈息未絕。
諸葛雄快步上前,取出寒玉貼於池壁。霜霧彌漫,池底裂紋中竟浮現出一線碧色,如活泉脈動。
“蓮根未死。”他低聲,“隻要水源不斷,並蒂蓮仍可重生。”
龍吟風走向石壁,指尖撫過一行題記:“歸墟子,戊寅年七月十七,記於終焉之前。”
他心頭一震。
“歸墟子?”諸葛雄也已看到,“百年前失蹤的陣法第一人,傳說他參透天地之勢,能借山河布陣,死後屍骨無存。原來他隱居於此。”
“不止是隱居。”龍吟風指向另一段刻文,“你看這裡。”
石壁一角刻著一段短語:“傳燈者至,守陣人退。命承一線,不容錯付。”
下方署名正是“歸墟子”,末尾還有一行小字:“吾窮三十年,設此九兵之局,非為傳技,乃為續命。”
諸葛雄默然良久:“所以三大王當年燒毀殘篇,不是怕人得之,是知道沒人能接下這份‘命’。”
“這地方不是藏秘籍。”龍吟風望著祭壇,“是等一個人來接手。”
他們站在殿心,四周石壁上的文字仿佛活了過來,無聲訴說著百年的等待與堅守。空氣中有種無形的壓力,不是殺機,而是沉重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