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鞘擦過那道細線的瞬間,龍吟風已察覺不對。力道未儘,卻被一股橫來的拉勁猛然拽回。他肩頭一沉,整個人被帶得後仰半步,險些失衡。
是諸葛雄出手了。
布巾纏住劍鞘末端,將整把劍向後拖開三寸。那根細線在微光下泛著金屬冷色,像一根繃緊的琴弦,隻要再碰一下,便會震出殺機。
兩人沒說話,隻對視一眼。龍吟風點頭,身形一矮,足尖輕點地麵,貼著牆根滑步前行。諸葛雄緊隨其後,動作如影隨形。他們不再走正中通道,而是沿著石壁邊緣移動,避開門檻下方那道致命溝槽。
落地無聲。
穩穩落在石台前時,洞內氣息依舊沉靜。頭頂岩壁沒有再裂開,箭矢也未再度射出。方才那片伏在拐角的陰影,此刻也不見蹤跡,仿佛從未存在過。
龍吟風低頭看向腳邊。那支青銅箭仍釘在對麵石壁上,尾羽微微顫動,像是剛落定不久。他伸手拔下,箭身冰涼,刻著細密紋路,卻非血魔教標記,倒像是某種古老部族的圖騰。
“不是機關本身。”諸葛雄接過箭,翻看了一會兒,“是預警。”
龍吟風皺眉:“誰在預警?”
諸葛雄沒答,隻是將箭收入行囊,轉而望向石台。七捆竹簡整齊排列,紅繩捆紮,封口朱印清晰可見四個小字——心鑒非目。
他伸出手,指尖剛觸到繩結,忽覺一陣麻意自指端竄上手腕,像是被無形之力阻攔。他收回手,閉眼思索片刻,忽然低聲道:“我們錯了。”
龍吟風抬眼:“什麼?”
“一路都在用眼睛看。”諸葛雄睜開眼,“門上的字說‘見我者盲’,地上有痕、空中有箭,可我們始終在找破局之法,而不是……放下。”
龍吟風沉默。
他緩緩閉上雙眼,雙手捧起最中間那捆竹簡,抱於胸前。呼吸放慢,心跳漸穩。掌心傳來一絲溫熱,仿佛這竹簡並非死物,而是有靈之物,在等待真正能讀懂它的人。
與此同時,諸葛雄盤膝坐下,雙掌交疊置於膝上,低聲念道:“形可偽,意難欺。”
話音落下,紅繩無聲鬆解,自動滑落至台麵。竹簡徐徐展開,泛黃的簡麵上浮現出墨色古篆,字跡清晰卻不張揚,如同低語入耳。
第一行:授人以劍,不如授人以執劍之心。
第二行:招有儘,意無窮;習術者眾,得道者寡。
第三行:傳武不在形,在魂;承道不在記,在悟。
龍吟風睜眼,盯著那幾句話看了許久,拳頭不知不覺攥緊。他練劍十五年,從北霸王冷軒門下脫穎而出,靠的是千錘百煉的招式,是夜夜不眠的拆解與複盤。他曾以為,天下武功不過是一招一式堆砌而成,隻要足夠快、足夠準、足夠狠,就能立於不敗。
可現在,這些字像刀一樣劈開了他的認知。
“這不是秘籍。”他聲音低啞,“這是……否定。”
諸葛雄輕輕摩挲竹簡邊緣,眼神漸漸清明。“你記得三大王當年為何停戰嗎?”
龍吟風搖頭。
“不是因為打不過,是因為他打贏了所有人,卻發現沒人願意接他的劍。”諸葛雄緩緩道,“他說過一句話——‘我這一生,隻教會彆人怎麼贏,卻沒教會他們為什麼不能輸。’”
洞內一時寂靜。
遠處風聲穿過縫隙,發出細微嗚響,像是某種回應。
龍吟風忽然想起冷軒閉關前那一日。雪落滿山,老者坐在崖邊,手中無劍,隻望著遠方雲海。
他說:“劍不在手,在勢。”
那時不解,隻當是高深莫測的箴言。如今回想,那根本不是講技,而是講心。
“我們一直在找怎麼打。”龍吟風終於開口,聲音比剛才平靜了些,“可人家問的是——為何打。”
諸葛雄點頭:“所以這地方不設招式圖譜,不傳內功心法。它要的不是傳人,是懂它的人。”
龍吟風低頭看著那幾行字,忽然覺得手中的竹簡重了許多。這不是一本可以帶走的書,而是一種必須親身經曆才能明白的東西。
他重新將竹簡卷好,用紅繩仔細捆紮,放回原位。動作很慢,像是完成某種儀式。
諸葛雄則取出隨身布囊,準備將整套竹簡收入其中。就在他拿起第一捆時,竹簡表麵突然閃過一道微光,簡身輕輕一震,隨即恢複如常。
兩人同時停下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