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風站在村口,目光越過倒塌的屋舍,落在遠處那條被黃沙掩埋的小道上。他沒有進村,也沒有隨隊伍搬運藥材。三個少年的身影在廢墟間穿行,忙碌而堅定,但他知道,真正的風暴不在這裡。
諸葛雄從破廟裡走出來,手裡攥著一卷沾了灰的地圖。他腳步沉穩,走到龍吟風身邊,沒說話,隻是把地圖攤開在一塊斷石上。朱筆圈出的七個紅點連成弧線,像一張拉滿的弓,正對著中原腹地。
“青城和峨眉打起來了。”諸葛雄開口,聲音不高,“為了一味藥引,在集市上動了刀。少林巡山的僧人昨夜被人伏擊,傷得不重,但對方用的是血魔教的老手法——先撒迷煙,再貼身近刺。”
龍吟風盯著地圖上的紅點,手指輕輕劃過雲州方向。“昆侖也派人來質問南嶽,說他們越界采藥,還帶走了兩具屍體。可據我所知,南嶽最近根本沒人外出。”
“不是巧合。”諸葛雄收起地圖,語氣篤定,“這些事前後不到十天,地點分布有跡可循。有人在推,一步步把火往大處燒。”
風卷著灰土掠過地麵,吹起一角殘幡。龍吟風忽然抬眼,望向村外那條官道。一名灰衣信差正快步離去,腰間佩刀樣式古怪,刀鞘偏長,刃口朝外斜插,不似中原門派慣用的製式。
“那人剛才從村子裡出來。”龍吟風低聲道,“我沒見過他麵,但他走路時左肩微沉,是常年負重的習慣。這種身形,多半練過北地刀法。”
諸葛雄眯起眼:“你懷疑他是傳信的?”
“他已經走了。”龍吟風沒答,隻看著那背影消失在沙塵中,“但他不該出現在這兒。疫村封路,外人不得進出,除非……有人放他進來。”
兩人沉默片刻。諸葛雄轉身回到破廟,從包袱裡取出一份密報,是沿途驛站連夜送來的。他逐條念出:
“初五,滄州武館比試,兩名弟子重傷,起因是有人當眾辱罵其師門勾結北狄;
初六,洛陽鏢局押運途中遭劫,劫匪未取財物,隻在牆上刻下‘血債未清’四字;
初七,衡山腳下,一群遊方武師聚集酒肆,言及司徒家舊案,煽動群情。”
念到最後一句,諸葛雄停了下來。他抬頭看向龍吟風:“這話不能亂講。司徒家的事是禁談之秘,敢在這種場合提,要麼是瘋子,要麼就是衝著挑起紛爭來的。”
龍吟風緩緩抽出腰間短刃,在掌心劃了一下。血珠滲出,他任由它滴落在地上,看它滲入乾裂的泥土。這個動作他曾做過三次——每次都是在確認某件事是否真實。
“三年前血魔教覆滅時,我們在他們據點找到一批暗記樣本。”他從懷中取出一張泛黃紙片,鋪在石上,“你看這些刻痕。”
諸葛雄湊近細看。紙上有幾組歪斜符號,邊緣帶著細微鋸齒。他從袖中取出另一張新紙,上麵是近日各地衝突現場留下的痕跡拓印。兩者並排一比,線條走向、深淺角度,幾乎一致。
“同一類工具,同一批人留下的。”諸葛雄聲音壓低,“這不是散兵遊勇鬨事,是有組織地在煽風點火。”
“目的呢?”龍吟風問。
“逼各大門派互相猜忌。”諸葛雄冷笑,“一旦自顧不暇,誰還有心思管什麼傳承、什麼傳人?我們前腳剛走,後腳江湖就亂起來,時機太巧了。”
龍吟風收回短刃,重新插入鞘中。他望著遠處仍在忙碌的少年們,眼神漸冷。“我們原打算讓他們自己選路。可現在,路還沒走穩,就要塌了。”
“所以得停下來。”諸葛雄拍了拍地圖,“尋人可以緩一緩。眼下最要緊的,是弄清楚誰在背後攪局。”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馬蹄聲由遠及近。一人騎馬衝至廟前,翻身下馬,正是墨風安插在外的暗線之一。他滿臉風塵,遞上一封密信。
諸葛雄拆開一看,眉頭驟緊。“又一起。今晨有三名遊方武師闖入華山演武場,挑戰三代以下弟子,連勝七場後高喊‘舊賬未了,血火必償’,當場引發混戰。”
“他們提到了什麼具體事?”
“沒有。但其中一人右臂有疤,形狀如蛇,與三年前血魔教外圍死士的烙印相符。”
龍吟風站起身,走到廟外空地。他仰頭看了看天色,烏雲低垂,卻無雨意。他知道,這不是自然的陰霾。
“不能再等了。”他說,“你寫信給三大王,請他們警戒門下,暫停一切對外交流。若有外來者求見,一律扣押查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