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塵在風裡打著旋,貼著地麵滾過荒嶺岔口。龍吟風靠在一塊半埋的石碑旁,指節輕輕敲了下刀鞘。他等了近半個時辰,直到遠處馬蹄聲由遠及近,才緩緩站直身子。
馬背上的身影披著灰鬥篷,兜帽遮住大半麵容。她翻身下馬時動作利落,卻在落地那一瞬微不可察地頓了一下,像是腳踝使不上力。龍吟風沒出聲,隻看著她牽馬走向營門,守衛低頭行禮,她連頭都沒點一下。
篝火已經燃起,營地中央騰出一片空地。幾個兵士正往火堆裡添柴,火星子劈啪炸開,濺到旁邊晾著的皮甲上。龍吟風繞到前側,在離主帳不遠的一處石桌邊停下,低頭整理腰帶上的扣環。
司徒靈經過時,腳步沒停。
“你接的不是命令,是某種負擔。”
她的腳步一頓。
火光映在她側臉上,一瞬間神情像是被什麼刺了一下。她轉過頭,目光冷得能割人:“你在酒館後院偷看?”
“我沒進後院。”龍吟風抬頭,“但有人從北邊來,穿布鞋,走小巷。你親自接的,沒讓親衛動手。這種事不會是例行交接。”
她盯著他,手指慢慢攥緊韁繩:“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想說的,你已經知道了。”他聲音不高,“你怕的東西不在外麵,而在裡麵——你不敢讓它被人看見。”
司徒靈冷笑一聲:“你倒像懂我似的。一個連名字都不敢報的外鄉人,也配談懂不懂?”
“我不懂你。”龍吟風平靜地說,“但我見過太多人用狠話當盔甲。你說狠話的時候,越像刀,就越說明心裡有塊地方不能碰。”
她眼神一沉:“你還真敢說。”
“我也曾在雪地裡站三天。”他沒回避她的視線,“不是為了立功,也不是為了複仇。就為等一個人開口。她到最後也沒說,可我知道,她不是不想講,是沒人讓她講。”
司徒靈沉默片刻,忽然抬手掀開鬥篷,露出腰間短匕的柄:“你覺得我很可憐?”
“我不覺得。”他說,“我隻是覺得,你不該習慣一個人扛。”
“扛?”她嗤笑,“你以為我在扛什麼?責任?秘密?還是你們這些人嘴裡常說的‘命運’?”
“我不知道。”龍吟風搖頭,“但我知道,剛才那個送東西的人,不是你的下屬。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你。而你接下那包東西的時候,手指抖了一下。”
司徒靈猛地盯住他,呼吸略重了一瞬。
“你觀察得很細。”她聲音壓低,“可你有沒有想過,有些事知道了,反而活不長?”
“我知道。”他點頭,“所以我一直沒問。”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像是在判斷他是不是裝的。火堆爆了個響,餘燼飛起幾粒,落在她靴麵上。她沒拍掉。
“你以為幾句漂亮話就能讓我對你改觀?”她說,“你以為我看不出你在試探?在算計?”
“我不是來求你信任的。”龍吟風退後半步,“我隻是告訴你,我看得到。”
“看得到什麼?”
“看到你每次下令殺人時,都會先閉一下眼。”他語氣依舊平穩,“看到你訓斥下屬之後,會獨自走到營後那片枯樹林裡站一會兒。看到你今晚回來時,走路比平時慢了兩步。”
司徒靈的臉色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