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階儘頭的大廳裡燭火昏黃,油燈掛在牆上,光暈照出幾道人影。龍吟風腳步未停,直接跨過門檻,右手始終按在劍柄上。諸葛雄緊隨其後,目光掃過兩側長桌,藥爐冒著微弱白煙,瓷瓶排列整齊,卻不見一人抬頭。
就在他們踏入中央時,角落裡那個背對的身影緩緩轉了過來。
灰袍下擺輕動,那人並未說話,隻是抬起手,掌心朝前一推。空氣像是被什麼攪動,七名原本低頭忙碌的弟子同時起身,迅速散開,站成半圓,將兩人圍在中間。
龍吟風立刻側身,與諸葛雄背靠背站立。他看清了這些人的站位——不是隨意布陣,而是有規律地踩在地麵刻痕之上。七人腳下連成一線,隱隱對應頭頂橫梁上的七盞銅燈。
“七情困魂陣。”諸葛雄低聲道,“他們在引動情緒共鳴。”
話音剛落,一股甜香從牆角飄來。龍吟風鼻尖一顫,立刻屏住呼吸,左手捏住麵巾捂住口鼻。他右腳後撤半步,劍尖點地,順勢劃出三道弧線,勁風卷起地麵塵土,形成一圈薄霧,阻斷香氣擴散。
諸葛雄已取出銅鏡,反手一揚,鏡麵折射燈光,直射左側牆角。一道細絲在光下顯現,連接著一枚懸空銅鈴。他抬弩,扣機,箭矢破空而出,絲線應聲而斷,銅鈴墜落,砸在地上發出悶響。
陣法微微一震,七名弟子齊步向前,手掌貼於胸前,口中默念短咒。大廳內溫度驟降,燭火由黃轉青。
龍吟風眼前景象突變。
火焰衝天,濃煙滾滾,一座木屋正在燃燒。火光中,一個女子被困在窗內,拚命拍打窗框。她穿著熟悉的青色衣裙,發絲淩亂,正是司徒靈。她張嘴呼喊,聲音卻被爆裂的木板聲掩蓋。
“救我!”她的嘴型清晰可見。
龍吟風心頭一緊,幾乎要衝上前去。可就在抬腳瞬間,耳邊傳來一聲極輕的低語:“彆信眼前……我在等你清醒。”
那是司徒靈的聲音,卻是從心底響起。
他猛然驚覺,舌尖用力一咬,血腥味瞬間充斥口腔。幻象如玻璃般碎裂,眼前的火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七名弟子手中高舉的玉瓶,瓶口正釋放淡淡霧氣。
“破!”他怒喝一聲,劍氣橫掃,直擊陣眼位置——正中那名弟子手中的玉瓶。
“啪”的一聲脆響,玉瓶炸裂,霧氣四散。其餘六人身體一晃,動作遲滯。諸葛雄抓住時機,兩支短箭連發,分彆射中左右兩名弟子手腕,迫使他們鬆手後退。
陣型已破。
龍吟風一步躍出,左手如鷹爪探出,精準扣住一名弟子咽喉,將其狠狠按在牆上。磚石震動,那人雙眼翻白,喉嚨發出咯咯聲響。
“司徒靈在哪?”龍吟風聲音冷得像冰。
那人嘴角抽動,竟笑了出來。他不開口,眼神卻滿是譏諷。
諸葛雄迅速檢查其餘弟子,發現他們袖中藏有自毀毒丸,一旦被擒便會咬破。這種訓練方式極其嚴密,絕非普通門派所為。
“問不出什麼。”諸葛雄走過來,盯著被製住的弟子,“這些人不怕死。”
龍吟風手上加力,那人臉色漲紅,卻仍不求饒。
就在此時,屋頂瓦片輕輕一響。
一片白影從高處飄落,如同雪花落地,沒有一絲聲響。那人站在大廳中央,白衣如練,袖口繡著暗紋,麵容清冷,眉心一點朱砂若隱若現。
歐陽雪。
她沒看龍吟風,也沒理會諸葛雄,隻是靜靜望著地上破碎的玉瓶殘片。片刻後,她抬起右手,寬袖輕揮。
一股無形氣勁蕩開,龍吟風隻覺胸口一沉,不由自主後退三步,鬆開了掐住弟子的手。諸葛雄也被震得踉蹌,撞上長桌,藥瓶嘩啦倒了一片。
七名弟子紛紛跪地,低頭行禮,隨後依次退向兩側,無聲退出大廳。
整個過程,歐陽雪一句話都沒說。
龍吟風穩住身形,呼吸略重。他盯著眼前女子,眼神銳利如刀。剛才那一拂之力,看似柔和,實則蘊含極強內勁,絕非尋常高手所能企及。
“你是誰?”他終於開口,聲音低沉,“為何插手?”
歐陽雪沒有回答。她緩緩轉身,目光落在龍吟風臉上,眼神複雜。那一瞬,她眼裡閃過一絲波動,像是認出了什麼,又像是想起了某段不願提及的往事。
她嘴唇微動,似有千言萬語,最終隻吐出四個字:“她現在安全。”
說完,她轉身欲走,步伐輕緩,仿佛不願驚擾這片寂靜。
諸葛雄眉頭一皺,壓低聲音:“她在說謊。‘現在’兩個字說得太慢,語氣有停頓。”
龍吟風沒動。他的視線一直追隨著歐陽雪的背影,腦海中飛速回想著剛才那一眼。那不是單純的冷漠,也不是敵意,而是一種壓抑已久的掙紮。
“但她用了‘她’。”龍吟風低聲回應,“不是‘那女人’,也不是‘外人’。她知道司徒靈的名字。”
歐陽雪的腳步微微一頓,但沒有回頭,繼續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