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風的手指動了一下,指尖微微蜷起,輕輕勾住了司徒靈的衣袖。她立刻察覺,低頭看他,心跳猛地一緊。
他嘴唇乾裂,呼吸淺而慢,胸口起伏微弱。剛才那句“彆鬆手”像是耗儘了力氣,說完便又沉入昏沉之中。可那隻手卻沒有放開,哪怕隻是無意識的動作,也牢牢地攥著她的衣角。
司徒靈沒動。她慢慢蹲下身,將他的手指一點點從布料上鬆開,又輕輕放回自己掌心。她低聲說:“我不走,你安心睡。”
岩穴裡火堆燃得低了,隻餘幾點暗紅火星在灰燼中閃爍。她起身添了兩根枯枝,火光重新跳了一下,映在他臉上。那張向來冷峻的臉此刻毫無防備,眉心皺著,似乎在夢裡也不得安寧。
她坐回石台邊,解開他肩上的布條。血已經滲了出來,染濕了外層包紮的布料。傷口深處還有些碎皮沒清乾淨,若不處理,遲早會化膿。
她撕下裡衣內襯一塊布,用山泉水浸濕,一點一點擦洗創麵。動作很輕,可每次碰到傷處,龍吟風的眉頭還是會抽動一下。她便停下,等他呼吸平穩了再繼續。
銀針從藥包裡取出,在火上烤了一下。她按住穴位,一根根紮進去。血流漸漸緩了下來。最後塗上剩下的藥膏,重新包紮好。
整個過程她一句話沒說,手卻一直在抖。不是怕疼,也不是累。是想起他在藤橋上被鞭子抽中的那一刻——那一聲悶響,那道劃破空氣的黑影,還有他撲過來時背上的血花濺到她臉上的溫度。
她閉了閉眼,把那些畫麵壓下去。
水囊空了。她起身走到洞口,外麵天色灰蒙,林間霧氣未散。她取下掛在石壁上的皮囊,往不遠處的小溪走去。水很涼,灌滿後抱在懷裡,寒意順著指尖爬上來。
回來時,龍吟風的手又抬了起來,像是想找什麼。她快步走過去,把水囊放在一邊,伸手握住他。這次他握得更緊了些。
“我回來了。”她說。
他沒睜眼,但呼吸好像穩了一些。
夜深了。火堆再次熄了一半,她加了柴,然後坐在他身邊,靠著石壁緩緩滑坐下去。手臂酸得抬不起來,眼皮也沉,可她不敢睡。怕他發燒,怕他吐血,怕他突然就不喘氣了。
她抬起手,摸了摸他的額頭。還好,不燙。又探了探鼻息,氣息雖弱,但一直沒斷。
她低頭看著他,忽然發現他右耳後有一道細長的疤,從前沒注意過。她輕輕碰了一下,指尖傳來粗糙的觸感。
“你到底受過多少傷?”她喃喃問。
沒人回答。
她想起第一次見他時,他在校場練劍,一招一式乾淨利落,從不出錯。那時候她覺得他太冷,說話像刀子,看人眼神都不帶溫度。後來一起出任務,他總走在最前麵,替她擋箭,替她斷後,一句怨言都沒有。
有一次她半夜醒來,看見他在營地外坐著,手裡拿著一塊磨刀石,一下一下地磨著劍。她問他為什麼不睡,他說:“睡不著的時候,就練練心。”
那時她不懂什麼叫“練心”。現在懂了。他是怕自己鬆懈,怕哪一天保護不了該護的人。
眼淚突然掉下來,砸在他手背上。
她趕緊擦掉,生怕被他知道。可嘴還是忍不住抖了一下,聲音壓得很低:“你救了我那麼多次,這一次……換我守著你。”
她把頭輕輕靠在他沒受傷的肩膀上,閉上眼睛。身體太累,意識一點點往下沉。就在快要睡著的時候,她感覺他動了。
睜開眼,他對上了她的視線。
他醒了。
眼睛很渾濁,像是剛從很深的地方浮上來。可那雙眸子盯著她,一眨不眨。
她立刻坐直身子,“彆亂動,傷口還沒好。”她去扶他,卻被他一隻手輕輕拉住手腕。
他想說話,喉嚨動了幾下,發出沙啞的聲音:“水……”
她連忙倒了一小口遞過去。他喝得慢,嗆了一下,她輕輕拍他背,又怕碰到傷處,隻好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