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吟風靠在岩壁上,呼吸漸漸平穩。洞外風聲未歇,藤蔓隨風晃動,月光被割成碎片灑在地麵。他低頭看了眼諸葛雄,見他閉著眼,臉色灰白,嘴唇乾裂,知道不能再拖。
他撕下衣角,用溪水浸濕,輕輕擦去諸葛雄腿上的血汙。傷口邊緣泛著青黑,皮肉微微腫脹,一碰就滲出暗紅的血。他知道這是腐毒入經的征兆,若不儘快逼出,整條腿都會廢掉。
可他自己肩頭的傷也沒好。那一撞讓舊傷裂開,血一直沒止住。他咬牙解開外袍,把肩部重新包紮了一遍,然後盤膝坐到諸葛雄身邊。
“忍著點。”他說。
沒等回應,他一手按住諸葛雄小腿的穴位,另一手貼上他的後背命門處。真氣緩緩注入,順著經脈遊走。剛進腿根,便覺一股陰寒之氣反衝上來,像是有東西在血管裡爬。
他額頭冒出冷汗,手指微微發抖。肩傷被內力牽動,疼得像刀割。但他沒停,繼續催動真氣,一點點將毒素往傷口方向逼。
時間一點點過去。洞內隻有兩人粗重的呼吸聲。忽然,諸葛雄身體一顫,喉嚨裡發出一聲悶哼。龍吟風察覺到掌心一熱,低頭看去——黑血正從傷口緩緩滲出,帶著腥臭味。
他鬆了口氣,收功撤手。真氣一散,全身力氣也跟著抽空,整個人往後一仰,靠在岩壁上喘息。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手指僵硬得幾乎握不住拳。
諸葛雄睜開眼,聲音虛弱:“你……不該這麼耗。”
“你不死,我就不會倒。”龍吟風抹了把臉,“現在能動嗎?”
諸葛雄試著抬了下腿,疼得皺眉:“還不能走,但能撐住。”
龍吟風點頭,從懷裡摸出那個青瓷瓶,倒出最後一粒藥遞給他。諸葛雄吞下後,呼吸慢慢平穩了些。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外麵沒了動靜,追兵似乎已經退了。
龍吟風閉上眼,開始回想古寺裡的打鬥。那些合歡宗弟子的動作、出手的角度、內力的運行方式,一幕幕在腦子裡過。突然,他想起一件事。
有幾個人,在近身纏鬥時,掌心泛起一層暗紅的光。那不是合歡宗的功夫。合歡宗講究柔勁入骨,以情亂神,不會用這種狠辣帶血的招式。
他猛地睜眼。
“不對。”他說,“他們練的不是合歡宗的東西。”
諸葛雄抬頭看他。
“是血魂術。”龍吟風聲音低沉,“西域那邊的邪法,用自身精血激發殺意,還能讓人神誌混亂。二十年前邊關大亂,就是這玩意鬨的。朝廷後來下了死令,剿了個乾淨。”
諸葛雄眼神一凝:“現在又出現了?”
“不止出現。”龍吟風盯著他,“他們是混著練的。一半合歡宗的路子,一半血魂術的勁道。這不是巧合,是有人故意把兩種武學摻在一起。”
諸葛雄沉默片刻,忽然問:“有沒有可能……合歡宗早就被人控製了?”
龍吟風沒答。他伸手探入懷中,摸出一塊銅牌。
這是他在古寺撤離前順手從一名倒地弟子腰間摘下的。當時隻覺得樣式古怪,沒細看。現在借著火折子的微光,翻過來一看,背麵果然刻著一隻狼頭。
線條粗獷,形狀猙獰,像是某種標記。
他手指摩挲著邊緣,在火光下發現一行極小的字——“北七”。
空氣一下子冷了下來。
龍吟風盯著那兩個字,腦子裡閃過一個畫麵:十九年前,雲家廢墟的焦土裡,他親手撿起一塊燒了一半的令牌。上麵也是這個狼頭,邊緣同樣刻著“北七”二字。
那是他第一次知道,雲家滅門,不隻是內部叛變。
還有外敵。
“北狄。”他吐出兩個字,聲音像鐵塊砸在地上。
諸葛雄撐著身子坐直:“你說那塊牌子……和雲家當年的一樣?”
“一模一樣。”龍吟風握緊銅牌,“北狄第七暗樁的信物。當年雲家被圍,外圍沒有留下任何軍隊痕跡,但我在屍體堆裡找到了這塊牌子。我一直以為是個意外,或者是某個逃兵留下的。現在看來……他們早就埋進來了。”
諸葛雄呼吸變重:“所以合歡宗背後……是北狄?”
“不一定整個宗門。”龍吟風緩緩說,“但至少有一部分人,已經被滲透。血魂術是北狄禁術,普通人接觸就會瘋。能在中原出現,說明有人從北狄帶出來,而且持續傳授。”
諸葛雄靠在岩壁上,聲音沙啞:“那你父親當年查到的線索……是不是也指向這個?”
龍吟風沒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