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無邊無際的灰。
海水是凝固的灰,天空是垂暮的灰,連吸入肺腑的空氣,都帶著腐朽塵埃的灰敗氣味。玄一懸浮在這片死寂的灰色海洋之上,渡劫期的修為在這裡仿佛被套上了沉重的枷鎖,每一次調動靈力都異常艱難,神識更是被壓縮到極限,如同凡人置身濃霧。
刺骨的陰冷並非源於溫度,而是一種直侵神魂、仿佛能凍結時光的“寂滅”之意。他眉心的命源之鎖上,屬於澹台琉璃的那根光絲瘋狂閃爍,頻率之高,幾乎連成一片熾光,與此地彌漫的詭異時間法則產生了強烈的共鳴。
“時間墳場……”一個古老而禁忌的名詞自玄一記憶深處浮現。傳說中時空亂流的歸墟之地,萬物時光的終點,連法則在此都會腐朽、錯亂。難怪命源之鎖反應如此劇烈,澹台琉璃執掌時間之力,此地與她本源相關,但看這光絲躁動不安的模樣,她在此地的處境,恐怕絕非自在。
他嘗試向光絲傳遞出一縷微弱的、帶著探詢意味的神念,卻如同石沉大海,隻激起鎖鏈本身更劇烈的震顫,並未得到任何回應。
必須儘快離開這片海域!
玄一強忍著不適,選定一個方向,催動道源,如同在粘稠的膠水中前行,速度慢得令人發指。暗沉的海麵之下,那無數雙冰冷的、充滿惡意的注視感如影隨形,讓他頭皮發麻。
突然——
“咕嚕……”
前方不遠處的海麵,冒起一個巨大的灰色氣泡,氣泡破裂,一股更加濃鬱的死寂與時光腐朽氣息彌漫開來。緊接著,一隻由渾濁時光塵埃與無數破碎記憶碎片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灰色巨手,悄無聲息地破開海麵,朝著玄一當頭抓來!
這巨手並非實體,其上流淌著扭曲的光陰影像,散發著讓玄一神魂都感到滯澀、衰老的恐怖力量!
時間亡魂!傳說中隕落在時間亂流中的強者,其執念與時光塵埃結合形成的詭異存在!
玄一瞳孔驟縮,不敢怠慢!鴻蒙道源轟鳴,一拳轟出,拳鋒之上混沌之光與那一絲太陰本源交織,悍然迎上!
“轟!”
拳掌交擊,卻沒有實質的觸感,隻有一股冰冷、混亂的時間亂流順著手臂瘋狂湧入體內!玄一隻覺自身的時間流速瞬間變得紊亂,時而如垂暮老者般遲緩,時而如初生嬰兒般加速!壽元仿佛都在這一刻被動搖!
“滾!”
他暴喝一聲,道心堅定,“我道即天”的意誌爆發,強行鎮壓住體內混亂的時間法則,拳勢更盛,鴻蒙氣息流轉,竟將那時間亡魂的巨手轟得寸寸崩裂,化作漫天灰色的時光塵埃消散。
然而,這一擊仿佛捅了馬蜂窩!
“咕嚕嚕……”“嘩啦啦……”
方圓數裡的海麵,瞬間沸騰起來!數十隻、上百隻形態各異、大小不同的時間亡魂,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紛紛從灰色海水中凝聚現身!有的形如巨獸,有的狀若人形,有的乾脆就是一團扭曲的光陰漩渦,無一例外,都散發著令人窒息的死寂與時間錯亂之力,從四麵八方朝著玄一撲來!
它們沒有理智,隻有吞噬一切鮮活時間本能的饑渴!
玄一臉色凝重到了極點。若是全盛時期,他自然不懼,但此刻重傷未愈,環境壓製,麵對如此多的詭異存在,形勢岌岌可危!
他且戰且退,鴻蒙道源與太陰本源催動到極致,拳掌指劍間,混沌氣流奔湧,太陰寒氣凍結時空,將一隻隻撲來的亡魂轟散、冰封。但亡魂數量太多,而且它們似乎能借助這片灰色海洋的力量,被打散後不久,又能重新凝聚!
更麻煩的是,連續的戰鬥與抵抗時間亂流的侵蝕,讓他本就未痊愈的神魂創傷開始加劇,道源的運轉也出現了滯澀之感。
“不能久戰!”
他目光急速掃過四周,試圖尋找突破口。然而,目光所及,除了亡魂,便是無儘的灰海與昏黃天空,根本看不到任何陸地或出口的跡象。
難道要被困死在這裡?
就在他心神微亂,防禦出現一絲空隙的刹那——
“嗤!”
一道細微卻淩厲無比的灰色時光之刃,如同毒蛇般,悄無聲息地穿透了他側方的防禦,瞬間劃過他的左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