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痛,如同跗骨之蛆,從四肢百骸、神魂深處密密麻麻地傳來。玄一躺在鬆軟芬芳的草地上,陽光透過交錯的枝葉,在他蒼白如紙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嘗試調動一絲靈力,回應他的卻是道源深處傳來的、如同瓷器碎裂般的刺痛與枯竭感。
傷得太重了。
比混沌歸墟重塑道源時,比直麵那幕後存在抹殺意誌時,似乎還要嚴重。不僅僅是肉身與道源的創傷,更是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透支與……被強行塞入了超越負荷信息的靈魂疲憊。
他艱難地偏過頭,目光落在眉心。那命源之鎖依舊存在,二十六色光絲黯淡,如同蒙塵的蛛網,但中央那道擴大了一倍的裂痕,以及周圍蔓延的細小裂紋,卻無比清晰地告訴他,之前在時間墳場瀕死邊緣的掙紮,並非幻覺。
鎖鏈,真的鬆動了。
不僅僅是他這裡。他閉上眼,仔細感應著命源之鎖上其餘二十五根光絲。它們依舊傳遞著各自“受困”與“危機”的波動,但與之前那種近乎絕望的凝固感不同,似乎多了一絲極其微弱的……“流動性”?仿佛冰封的河麵下,有了暗流湧動。
東方明月那邊傳來的寒意,似乎少了一絲決絕,多了一分銳利的探究;軒轅鳳舞的躁動中,抗爭的意味似乎更濃;甚至連瑤光那佛魔衝突的混亂中,都隱約透出一絲尋求平衡的趨向……
星星之火,雖未燎原,卻已不再輕易熄滅。
他掙紮著坐起身,靠在一棵虯結古樹的樹乾上,開始審視自身。道源枯竭,如同乾涸的河床,但河床的“質地”似乎因禍得福,在經曆了混沌祖炁、太陰本源、時間源初以及玉扣信息流的反複衝刷後,變得更加堅韌、寬廣,隱隱散發出一種包容萬象的混沌光澤。尤其是道源核心,那一點由東方明月反饋而來的太陰本源,如同定海神針,散發著清涼穩定的氣息,滋養著破損的道源。
他嘗試著,以這一絲太陰本源為引,極其緩慢地,吸納著山穀中充沛而溫和的天地靈氣。
起初,如同針紮般刺痛。但很快,他驚訝地發現,這山穀中的靈氣,與他以往吸收的任何靈氣都不同。它並非單一屬性,而是蘊含著一種……勃勃的生機,一種萬物萌發、枯榮輪回的“生息”道韻。吸收起來,竟意外的順暢,甚至對他受損的生命本源,都有著一絲微弱的滋養效果。
這裡是什麼地方?
他強撐著虛弱的身體,打量四周。山穀不大,芳草萋萋,繁花似錦,溪流潺潺,鳥獸無害,一派祥和。但在這祥和之下,他敏銳地感知到,這片山穀的“道”極其完整且活躍,仿佛獨立於外界,自成一方小天地。空氣中彌漫的那股“生息”道韻,其本質層次,竟隱隱不遜於他接觸過的混沌祖炁與時間寂滅之力!
又是一處與“源初”相關之地?
他心中一動,再次將心神沉入識海,看向那枚救了他數次、此刻也顯得光芒黯淡的玉扣。
玉扣靜靜懸浮,表麵那些映照古今的紋路似乎也暗淡了不少。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縷神念,觸及玉扣。
沒有之前那狂暴的信息洪流,隻有一些斷斷續續、更加破碎的畫麵與感悟,緩緩流淌過他的心間:
……一片無垠的、由純粹生命精氣構成的海洋,海中沉浮著一顆跳動著的、翡翠般的巨大心臟……萬木之祖,生命源初之一的“萬物生息之心”……
……一場席卷諸天的黑暗動亂,萬物凋零,生息之心遭受重創,崩碎成無數碎片,散落諸天萬界……
……一道模糊的綠色身影,悲憫地看著凋零的世界,最終化作點點生命光雨,將其最後一塊較大的核心碎片,封印蘊養在了一處隱秘的虛空褶皺之中,期待其有朝一日能重新煥發生機,滋養萬靈……
畫麵的最後,定格在了他現在所處的這片祥和山穀。那流淌的溪水,那芬芳的泥土,那搖曳的花草……其源頭,似乎都隱隱指向山穀最深處,那片被氤氳靈氣籠罩、看不真切的區域。
這裡,竟然是那塊較大的“萬物生息之心”碎片的蘊養之地?!
玄一心頭巨震。難怪此地的靈氣如此特殊,蘊含著如此磅礴的生機與完整的“生息”道韻!這對他如今生命本源受損的狀態而言,簡直是無可替代的療傷聖地!
他立刻收斂心神,不再僅僅是吸收靈氣,而是嘗試著去感悟、去契合這片山穀中無處不在的“生息”道韻。他放空思緒,仿佛自身也化作了一株草,一棵樹,一塊石,融入了這方天地的呼吸韻律之中。
漸漸地,他周身那狂暴混亂的氣息平息下來,枯竭的道源如同久旱逢甘霖,開始以一種溫和而堅定的速度,吸收著山穀中的生息之力,緩緩修複、滋養。肉身上的傷勢也開始加速愈合,左臂那被時間侵蝕、乾枯灰敗的部位,甚至隱隱傳來一絲麻癢的感覺,仿佛有新的生機在艱難地萌發。
而隨著他與這片山穀“生息”道韻的契合度不斷提升,他識海中的玉扣,似乎也得到了某種滋養,表麵的紋路恢複了一絲微弱的光澤。同時,一段更加清晰、卻帶著無儘悲涼與警示意味的意念信息,自玉扣中流淌而出,烙印在他的心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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