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者那冰冷如天道般的意誌，如同退潮般從混沌歸墟中消散，留下的是死一般的寂靜，以及一種更深沉的、仿佛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那道刻印在玄一本源深處的“標記”，如同懸頂之劍，提醒著他危機的暫緩而非解除。
玄一與軒轅鳳舞在混亂的混沌氣流中不知遁出了多少萬裡，直到兩人都近乎油儘燈枯，才勉強尋得一塊相對穩定的破碎大陸殘骸，踉蹌落下。
“咳……”軒轅鳳舞又是一口金色血液咳出，涅盤之火黯淡得如同風中殘燭。她為了施展“星鎖斷空”強行突破幻夢封鎖，又硬抗了巡天者意誌的餘波，傷勢極重。但即便如此，她落地後的第一反應，依舊是強撐著站直身軀，赤金美眸警惕地掃視四周，將玄一護在身後相對安全的位置。
玄一狀態更為糟糕。強行催動玉扣導致神魂受損，混沌道章在秩序裁決下受創反噬，再加上之前道章本身潛藏的噬主危機，幾重打擊疊加，讓他此刻氣息萎靡到了極點，銀發灰白之色更濃，眉心的鎖鏈裂痕甚至不再流淌道血，而是呈現出一種枯寂的灰敗。
他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紫瞳中的光芒卻依舊銳利，首先看向的是掌心中那枚布滿裂痕、徹底黯淡的玉扣。他嘗試注入一絲微弱的道源，玉扣毫無反應，如同死物。
“它……耗儘力量了？”軒轅鳳舞注意到他的動作，聲音帶著嘶啞問道。
“或許是吧。”玄一輕輕摩挲著玉扣表麵的裂痕，感受著那最後的、撞向規則裂隙的決絕，“但它為我們指明了一條路，也證實了一些事。”
反抗者的遺產，織命者命源之網的裂隙……這玉扣的來曆，比想象中更驚人。
“接下來怎麼辦？”軒轅鳳舞直接問道，她從不沉溺於情緒，“巡天者的標記如同附骨之疽，我們逃到哪裡都會被找到。歸墟雖大，恐怕也無絕對安全之地。”
玄一緩緩調息，壓製著體內道章與傷勢的躁動，目光投向這片破碎大陸的更深處。那裡，混沌氣流更加濃鬱，顏色也變得更加深邃，甚至帶上了一種不祥的暗紫色，隱隱傳來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
“玉扣最後指引的方向，以及巡天者意誌對此地的‘顧忌’，都說明歸墟深處，有連它們都難以完全掌控的東西。”玄一冷靜分析，“我們彆無選擇，隻能向前。或許，那裡有能暫時屏蔽，甚至……利用這‘標記’的方法。”
“利用？”軒轅鳳舞蹙眉。
“最危險的地方，或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巡天者依靠‘秩序’行事，而歸墟深處，顯然是‘混亂’的極致。”玄一解釋道，這是他基於對規則理解的大膽推測。
調息片刻，勉強恢複一絲行動力後，兩人不再耽擱，繼續朝著歸墟最深處進發。
越是深入，周圍的景象越發詭異。破碎的星辰殘骸不再是寂靜懸浮，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緩緩移動，彼此碰撞、吞噬、融合，演化出各種光怪陸離的形態。混沌氣流中開始夾雜著尖銳的法則碎片呼嘯而過，足以輕易撕裂化神修士的護體神光。甚至偶爾能看到一些龐大到難以想象的古老生物屍骸，半埋在混沌之中，散發著令人窒息的威壓，也不知死去了多少紀元。
這裡，仿佛是宇宙的垃圾場，也是法則的墳塚。
不知前行了多久，前方的景象豁然一變。
一片無法形容其廣闊的“壁壘”，擋住了去路。
那並非岩石或能量構成的牆壁，而是由無數扭曲、破碎、哀嚎的大道規則強行編織、壓縮、凝固而成！無數玄一熟悉或陌生的法則線條，如同被無形巨力擰在一起，構成了這麵望不到儘頭，上下不知其極的絕望之牆。
牆壁之上，流淌著渾濁的、仿佛彙聚了宇宙間一切負麵情緒的暗沉流光。僅僅是靠近，就讓人道心搖曳，神魂欲裂，產生一種自身渺小如塵埃，即將被同化、被吞噬的大恐怖。
而在那規則壁壘的中央，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不斷扭曲變化的漩渦入口。入口邊緣，閃爍著二十六種不同顏色的微弱光芒，那氣息……與玄一體內的命源之鎖，以及他那二十六位未婚妻的源初特質，隱隱對應！
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極致的排斥與恐懼，瞬間攫住了玄一和軒轅鳳舞。
“這是……什麼地方？”軒轅鳳舞聲音乾澀，即便是她古凰世家的傳承記憶中，也從未有過如此可怕的記載。
玄一瞳孔收縮到了極致，他體內的混沌道章在此刻發出了前所未有的、混合著渴望、恐懼與憤怒的震顫！二十六道命源之鎖更是如同被投入沸水的活魚，瘋狂掙動！
他死死盯著那漩渦入口，以及入口邊緣那二十六種熟悉的源初光芒，一個可怕的猜想，如同冰水澆頭，瞬間貫穿他的神魂。
“這裡……不是秘境……”玄一的聲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沙啞與冰冷，“這裡，是囚籠。”
“囚籠？”軒轅鳳舞不解。
“囚養我們這些‘容器’，萃取二十六種源初法則，最終……或許是為了供養某個存在的囚籠！”玄一深吸一口氣，努力平複翻騰的氣血與心緒，“那二十六道婚約，那命源之鎖，那所謂的養蠱陰謀……最終指向的，恐怕就是此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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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起星璿的警示，想起蘇九兒體內祖靈的貪婪，想起混沌道章的“記錄”與“枷鎖”本質，想起玉扣指向的“裂隙”……所有的線索，似乎都在此地串聯了起來！
織命者，編織命源之網。
巡天者，維護秩序，清除錯誤。
虛無之麵，侵蝕真實。
而這歸墟之底的囚籠……就是最終的“收割”之地嗎？
就在兩人被這恐怖的發現所震撼，心神失守的刹那——
嗡！
玄一體內，那頁受創沉寂的混沌道章，似乎被此地某種氣機引動，竟自主複蘇，投射出一片模糊的光影。
光影之中，不再是演化萬法，而是浮現出一些極其古老、斷斷續續的畫麵碎片：
……無數身影，氣息強大無比，在與一些模糊的、如同規則化身的存在征戰，星空崩碎，大道哀鳴……
……一道璀璨至極的劍光，斬斷了某種無形的網絡，但持劍者自身也四分五裂……
……一枚溫潤的玉扣，自破碎的戰場中墜落，沾染著不屈的鮮血……
而在這些畫麵最後，光影聚焦，赫然是眼前這麵由破碎規則凝聚的絕望壁壘！但在道章投射的光影中，這壁壘的某個極其隱蔽的角落，一道細微的、幾乎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的裂痕，正散發著微弱的、與玉扣同源的氣息！
那是……玉扣上一任主人，或者說，某位前代反抗者，曾在此地留下的……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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