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商路的浮土,在靴下發出沉悶的歎息,每一步都揚起細微的塵埃,在低斜的晨光中打著旋。
這條被稱為“駝鈴古道”的路徑,像一道乾涸的傷疤,刻在荒原的脊背上,蜿蜒東去。
林風走在中間,身體的狀況如同一件瀕臨散架的精密儀器。
每一次呼吸都需刻意控製深度,以避免牽動胸腔深處那沉悶的鈍痛。
但他將大部分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感知腰間亞古魯腰帶那穩定而溫潤的能量流動上。
它如同一個微弱卻永不熄滅的火種,持續滋養著他千瘡百孔的身體,緩慢地修複著撕裂的肌肉和受損的經絡,同時將那縷蟄伏的黑暗能量牢牢壓製在角落。
這種修複緩慢得令人心焦,卻給了他前所未有的踏實感——這力量,正逐漸真正地屬於他。
凱倫走在最前,她的姿態如同一頭警惕的母狼,每一步都輕盈而精準,最大限度地節省著體力。
她的目光從未停止掃視遠方的地平線、路旁的岩石叢、以及天際可能出現的黑點。她的弓並非一直握在手中,但任何人都能感覺到,隻需一瞬,那致命的武器就會出現在她手裡,箭矢便會離弦。她的沉默,本身就是一種強大的防禦。
諾亞跟在最後,相比林風的隱忍和凱倫的銳利,他更像是一株在狂風中瑟瑟發抖的幼苗。
身體的虛弱尚在其次,那種脫離熟悉環境、前途未卜的巨大茫然感,以及深植於骨髓的對自身“烙印”的恐懼,幾乎要將他壓垮。
他時不時會下意識地拉扯袖口,試圖遮蓋住手腕上那些黯淡的、仿佛擁有生命的詭異紋路。
寂靜被遠處隱約傳來的聲響打破。
並非風聲,而是更為規律、更為沉重的——蹄聲,夾雜著車輪碾壓路麵的轆轆聲。
“隱蔽!”
凱倫的聲音短促而低沉,沒有任何猶豫。她率先滑下路基,隱身於一叢茂密的枯黃色耐旱灌木之後。
林風反應稍慢,但也立刻拉著諾亞撲倒在另一塊風化的巨石後麵。
動作牽動了傷勢,讓他額角瞬間滲出冷汗,但他死死咬住牙,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諾亞更是嚇得屏住了呼吸,臉色慘白。
蹄聲和車輪聲漸近。
一支小型商隊出現在古道儘頭。
由幾匹瘦骨嶙峋的馱獸拉著兩輛破舊的、堆滿獸皮和粗糙礦石的板車。
押車的隻有五六個傭兵打扮的人,武器隨意地掛在身上,臉上帶著長途跋涉的疲憊和漠然。
他們的裝備甚至不如之前的剃刀士兵精良。
看起來,隻是一支掙紮求存的小商隊。
但凱倫的眉頭卻微微皺起。她的目光鎖定了車隊後方地麵——那裡的塵土飛揚有些異常,似乎有更重的東西壓過,但並未看到相應的載重車輛。
而且,那些傭兵看似散漫,但他們的視線掃過周圍環境時,卻帶著一種下意識的、訓練有素的評估感。
林風也察覺到了一絲異樣。
並非通過視覺,而是通過腰帶傳遞來的極其微弱的感應——車隊中的某樣東西,正散發著一種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極其微弱的能量波動,冰冷而晦澀,與他體內的黑暗能量產生了一絲幾乎難以察覺的共鳴。
車隊緩緩從他們藏身不遠處經過,並未停留。
直到它們消失在古道另一個方向的轉彎處許久,凱倫才打了個手勢,三人重新回到路上。
“不像普通商隊。”
凱倫語氣肯定,“車轍重量不對,後麵肯定藏著東西,那些護衛,裝得不像。”
林風點點頭:“車裡…有東西讓我感覺不舒服。”無法準確描述那種感覺。
諾亞小聲道:“…他們…也是去王都的嗎?”
“大概率是。”
林風望向車隊消失的方向,“這條路隻通王都斯特拉德”。
短暫的插曲讓旅途的氣氛更加凝重。
沉默前行了約莫一個小時後,古道旁出現了一片不大的綠洲。
一窪渾濁但確實存在的水塘,周圍生長著一些頑強的灌木,甚至還有幾棵歪歪扭扭的耐鹽堿樹木。
更重要的是,水塘邊有一個簡陋的、用石塊和木頭搭起的棚子,看起來像是過往旅人臨時歇腳的地方。
棚子裡空無一人,隻有灰燼和幾件被遺棄的破爛。
“在這裡休整一下。”
林風開口道,他的體力已接近又一個極限,急需補充水分和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