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鬃毛營地中央,那口被積雪覆蓋了不知多久的“沉眠之井”,
此刻如同被喚醒的巨獸咽喉,發出沉悶而悠長的嗡鳴。
井口邊緣粗糙的石塊在劇烈震顫,覆蓋其上的厚厚冰殼寸寸龜裂,簌簌剝落。
一股濃烈到令人窒息的、混合著陳年淤泥、
腐殖腥甜與某種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大地臟腑深處的硫磺鐵鏽氣息,
如同壓抑了億萬年的濁氣,猛地從黝黑的井口深處噴湧而出!
氣流帶著粘稠的濕意,瞬間將井口上方飄落的雪花融化、蒸發,形成一片翻滾的灰白色霧氣。
霧氣中,隱約可見無數細小的、閃爍著微弱磷光的暗綠色孢子如同活物般飄蕩、
閃爍,散發出令人心悸的衰敗與新生並存的氣息。
“井……井活了?!”
一個正在附近清理積雪的牧民被這突如其來的異變嚇得踉蹌後退,
臉色煞白如雪,手中的骨鏟“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是‘根須魔’!是‘根須魔’要從井裡爬出來了!”
另一個牧民發出驚恐的尖叫,連滾帶爬地向後逃竄,
仿佛那翻湧的霧氣中隨時會伸出索命的觸手。
恐慌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瞬間在剛剛勉強安定下來的營地中炸開,
人們丟下手中的活計,驚叫著、推搡著,本能地遠離那口散發著不祥氣息的古井,
擁擠到營地邊緣相對安全的角落,眼神中充滿了末日降臨般的絕望。
“閉嘴!都給我閉嘴!”
巴特爾暴怒的吼聲如同炸雷,強行壓下了混亂的騷動。
他紫紅的臉膛上青筋暴起,眼神凶狠地掃過驚慌的人群,
最終死死盯住那口嗡鳴震顫的古井,握著沉重石斧的手臂肌肉賁張,如同繃緊的弓弦。
他雖也心驚,但身為部族最強戰士的凶悍讓他強行壓下恐懼,厲聲吼道:
“抄家夥!圍住井口!管它是什麼鬼東西,敢爬出來就剁碎了喂狼!”
幾個膽大的年輕牧民在巴特爾的威懾下,強忍著恐懼,顫抖著舉起簡陋的骨矛和石斧,
在距離井口十幾步遠的地方圍成了一個鬆散的半圓,
矛尖和斧刃對準了那片翻滾的灰白霧氣,眼神中充滿了拚死一搏的瘋狂。
哈爾查被兩個牧民攙扶著,站在人群最前方。
他枯槁的臉上沒有任何血色,渾濁的老眼死死盯著那翻湧的霧氣,
瞳孔深處卻並非純粹的恐懼,而是翻滾著驚濤駭浪般的驚疑與……一絲難以置信的明悟!
他枯瘦的手指死死攥著布滿裂痕的骨杖,杖身因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
“不是‘根須魔’……”
哈爾查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帶著滾石般的喉音,每一個字都仿佛用儘了全身力氣,
“是……‘腐殖王庭’……的……脈動……被……喚醒了……”
他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目光穿透彌漫的井口霧氣,
死死釘向營地之外——那片被風雪徹底遮蔽的、岩壁廢墟的方向,
他能清晰地感覺到,那股從井底噴湧而出的、混合著腐殖與硫磺的濃烈氣息,
其源頭並非井水,而是順著地底深處那無形的“根須”,
如同決堤的洪流,瘋狂湧向這片營地,而“根須”的另一端,
正是那片埋葬著腐殖王庭殘骸、紮根著終焉晶繭的岩壁廢墟!
“是那個繭!”
哈爾查的聲音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尖銳,
“它在……進食!它在……抽乾這片土地最後的……生機!
它在……喚醒……沉睡的……王庭!”
仿佛為了印證他的話語——
嗡——!
整個營地猛地一震,地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砸中,劇烈地搖晃起來,
營地邊緣那些由灰白色岩石壘砌的、早已在歲月和風雪侵蝕下搖搖欲墜的矮牆灰石壁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