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艙外,那個猙獰的巨大裂口,清晰地映出外麵那片幽暗奇詭的世界。
空氣中漂浮著肉眼可見的淡綠色、散發著微弱冷光的細微粉塵,
如同某種生命孢子般緩慢遊移,巨大的、外形扭曲如虯龍的紫色藤蔓,
纏繞著顏色怪異、仿佛覆蓋著一層藍綠色熒光的巨樹向上攀爬,
在極高的樹冠頂端,垂掛下如同巨大眼球般的、散發著乳白色微光的傘狀植物。
更遠處,無數形態奇特的發光飛蟲在低矮的空間裡拖出細密的流光。
濃重的霧氣在林間彌漫,模糊了深處的景象,隻能隱約聽到一些尖銳或低沉的、
絕不屬於地球的古怪蟲鳴和某種生物在濕滑泥地上緩慢摩擦移動的窸窣聲。
頭頂並非繁星點點的宇宙深空,而是一片渾濁的、仿佛流動著黯淡油脂和汙血的暗紅色天穹。
三顆大小不一、顏色詭異的月亮懸在天空,一顆龐大無比、散發著慘綠光暈,
另一顆小得多、呈現冰冷的暗紫色,最後一顆最為黯淡細小,如同染血的鏽斑。
它們散發著不同波長的詭異光芒,穿透稀薄的腐質霧氣,
將整片森林染上一種令人極度不安、壓抑的渾濁色彩。
這片森林巨大得超乎想象,動輒數十米高的巨木如同遠古巨人般聳立,
樹皮的紋理像無數扭曲掙紮的麵孔,潮濕冰冷的地麵上,
厚厚堆積的腐葉散發著強烈、潮濕的腥味。
林一靠著破裂扭曲的船艙內壁劇烈地喘息著,
冰冷的汗水早已浸透了他單薄的衣物,混著額角的血水,貼著皮膚帶來刺骨的寒意。
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牽扯著肋骨的劇痛,鑽心刺骨。
剛才那一瞬間的爆發消耗了他本就所剩不多的體力。
船艙內,彌漫的煙塵漸漸沉降,空氣中漂浮的那些淡綠色、泛著微光的顆粒,
如同有生命的粉塵,緩慢地懸浮,刺耳的警報聲早已隨著護盾的消失而徹底沉寂,
隻剩下飛船斷裂的骨架,在溫度驟降的外界空氣中,
發出令人牙酸的、細微卻持續不斷的金屬形變呻吟。
小智的那束幽藍色投影變得更加暗淡,如同被水浸泡過千百次的畫片,
邊緣模糊地顫抖著,仿佛隨時都會熄滅,
冰冷、毫無情緒波動的電子合成音如同幽穀裡的回聲,斷斷續續地播報著殘酷的現實:
“…未知…高等生物…已…被擊退…目標…生物體征…嚴重衰減…威脅級彆…暫時解除…”
“外部…環境…大氣壓力…穩定…氧氣含量…符合人類生存…基準…”
“生命維持係統…核心主循環已離線…僅餘…環境溫度維持單元…低功率…運行中…預計可用時間:4小時37分鐘…”
“警告…能源儲備…極度枯竭…殘餘總能量:0.86…”
那個代表著飛船生命的紅色數字,如同死亡的倒計時,在林一眼前刺眼地閃爍著。
小智的虛影艱難地維持著最後一點輪廓,微弱到近乎無聲:
“當前…首要指令…變更…探索…當前異界…環境…收集可用的能量…來源樣本…維係…基本生存…優先級…最高…”
最後幾個字微弱但清晰:“目標修正…存活…”
林一靠著冰冷變形、還在微微呻吟的金屬艙壁,
身體在徹骨的寒意和劇痛的夾擊下,控製不住地微微發抖。
他抬起手背胡亂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汗水、血水和灰塵的汙漬,
露出被疲憊和茫然深深刻下的憔悴,呼吸之間,彌漫在空氣中的陌生味道,
濃鬱的植被腐朽氣息、某種泥土的酸腥、那魔熊噴出的藍色粘液腥膻、
還有無處不在的淡綠色發光塵埃帶來的奇特微甜…這一切冰冷地提醒著他,
這裡是徹底的“異界”。一個由未知力量支配,弱肉強食如同呼吸般自然的蠻荒大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