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花樓內,油燈如豆。
謝淮安指尖最後一點瓜子屑被海風吹散,他灰白的發絲,在燈下添上幾分彆樣的美感,眸子轉向房梁下晃悠的李蓮花,那眼神平靜得像深潭。
“下一個,肖紫衿。”他吐出這個名字,聲音沒什麼起伏,卻像淬了毒的針,精準地紮進李蓮花塵封的記憶深處。
李蓮花眼皮微不可察地跳了一下。
這個名字勾起的,早已不是兄弟情誼,而是東海之畔冰冷的風,是百川院解散四顧門時那虛偽的嘴臉,是那句如同跗骨之蛆、釘死了李相夷十年罪名的——
“李相夷狂妄輕敵,連累兄弟死傷慘重!”
還有……喬婉娩。
那個曾經屬於李相夷的明月,最終被肖紫衿小心翼翼地捧在了掌心。
恨嗎?
那點恨意,在十年病痛的磋磨和漂泊的塵埃裡,似乎早已麻木。
在修羅血的作用下,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惡心。
一種對肖紫衿那點齷齪心思、那副小人得誌嘴臉的生理性厭惡。
“嗬,”謝淮安仿佛看穿了李蓮花心中翻湧的濁氣,嘴角勾起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那弧度裡沒有嘲諷,隻有一種洞悉一切的漠然和即將碾碎一切的冷酷。
“道貌岸然,嫉妒成性,詁名釣??,心胸狹窄……這等人,也配站在高處,用那點可憐的權柄,對你指手畫腳,甚至……汙你名聲?”
他帶著瘋意的眼眸裡,第一次清晰地翻湧起濃烈的、毫不掩飾的鄙夷和殺意。
“他喜歡喬婉娩?”謝淮安的聲音陡然壓低,帶著一種近乎耳語的森然,卻字字如冰錐,刺骨寒涼,“喜歡到不惜踩著二哥你的屍骨,也要把她圈在自己身邊?喜歡到把解散四顧門、汙蔑你的罪責,當作獻給她的投名狀?”
他微微歪了下頭,灰白的發絲滑落幾縷,遮住了一點眉梢的冷銳,眼神卻更加幽深危險,如同盯住獵物的毒蛇:
“好啊。那就讓他,用他引以為傲的一切,去換這份‘喜歡’。讓他用他珍視的清白名聲,用他汲汲營營才坐穩的百川院主之位,用他小心翼翼維持的君子風度……去換他這輩子,再也無法觸碰喬婉娩一根手指!”
謝淮安的語氣陡然變得輕快,甚至帶著點孩子氣的惡劣:“兒啊,你說,當這位肖院主,在天下人麵前,被扒光了那層虛偽的皮囊,露出裡麵那點嫉妒成狂、因愛生恨、構陷兄弟的肮臟心思時……姓喬的,還會多看他一眼嗎?”
“哦,對了,這個叫喬婉娩的,你說,要不要也一並殺了?”
李蓮花猛地抬眸,目光驚恐。
百川院,公審台。
高台之上,氣氛肅殺沉重。
雲彼丘身敗名裂、肖紫衿勾結金鴛盟的餘波尚未平息,今日公審,更是牽動著整個江湖的神經。
台下人頭攢動,各派代表、江湖散客,無數雙眼睛緊緊盯著台上。
肖紫衿被兩名執法弟子押著,站在高台中央。
他雖被囚禁數日,形容憔悴,但身上那件象征百川院主身份的深紫色錦袍依舊勉強維持著體麵。
他努力挺直脊背,眼神在人群中搜尋著,帶著一絲最後的、微弱的期盼。
他在找喬婉娩。
他相信,隻要婉娩在,隻要她能看到自己此刻的“風骨”與“擔當”,哪怕暫時蒙冤,也終有洗雪之日。
婉娩是懂他的,他們之間……有情。
白發長老麵色沉痛,立於案前,聲音洪亮,傳遍全場:“肖紫衿!勾結金鴛盟妖女角麗譙,意圖顛覆四顧門!引金鴛盟死士潛入百川院禁地!證據確鑿!你還有何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