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風,帶著青雲山特有的草木清氣,拂過連綿的山巒。
山腳下,一條僻靜的青石山道蜿蜒曲折,平日裡除了巡山弟子和偶爾下山的修士,罕有人至。
然而今天,這寧靜被徹底打破了。
一座木製的帶著軲轆的樓閣,就那麼突兀地、毫無征兆地杵在了道路中央,結結實實地擋住了去路。
樓閣看得出有些年頭了,飛簷翹角,門楣上掛著一塊舊匾,上書三個墨跡清晰的大字——蓮花樓。
它安靜地待在那裡,與周圍雲霧繚繞、仙氣盎然的景象有些格格不入。
簷角甚至還掛著幾根不知從哪個山溝裡帶來的枯草,平添了幾分狼狽和滑稽。
幾個身著青雲門派服飾的年輕弟子,正巧巡山至此。
為首的是個麵容尚帶稚氣的少年,名叫王磊,入門不過三年,此刻卻強裝出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樣,“鏘”地一聲拔出腰間佩劍,雪亮的劍尖直指那木樓:
“什……什麼人,膽敢擅闖青雲山地界!”
他這一聲喝,讓身後幾名同樣年輕的弟子也反應過來,紛紛手忙腳亂地拔劍。
一時間,清越的劍鳴聲此起彼伏,幾柄閃爍著寒光的長劍結成一個不算太規整的半圓,將那蓮花樓遙遙圍住。
空氣中彌漫緊張感。
不怪他們如此反應,這小樓車出現得實在太詭異了,無聲無息,仿佛憑空生長出來的一般。
方才明明還沒有。
“吱呀——”
蓮花樓那扇看起來就不太結實的木門,被人從裡麵慢悠悠地推開了一條縫。
沒有預想中的黑霧彌漫,也沒有懾人的妖氣魔威。
一隻骨節分明膚色蒼白的手從門縫裡伸了出來,隨意地晃了晃,像是在驅趕並不存在的蚊蠅。
緊接著,一個帶著點剛睡醒似的慵懶的聲音,順著門縫飄了出來,落入每個嚴陣以待的青雲弟子耳中:
“路過,討口水喝。順便……治痔瘡嗎?祖傳手藝,價格公道,無效退款。”
王磊:“……”
眾弟子:“……”
王磊握劍的手明顯抖了一下,臉上瞬間漲紅,像是被人硬塞了個雞蛋在嘴裡,吞不下去又吐不出來。
他身後一個年紀更小的弟子,沒忍住,“噗”地漏出一絲氣音,又趕緊死死憋住,肩膀可疑地聳動著。
這……這算怎麼回事?
魔教妖人現在改行做郎中了?
還專攻這種難以啟齒的隱疾?
砍過去吧,對方這話語實在讓人提不起殺氣,甚至有點想笑。
不砍吧,這樓出現的方式和這莫名其妙的問話,又透著十足十的邪門。
場麵一度陷入了詭異的僵持。
山風吹過,卷起幾片落葉,在那座沉默的蓮花樓和一群不知所措的年輕弟子之間打著旋兒。
就在這尷尬得快要凝固的時刻——
“咻——!”
一道尖銳的破空之聲,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山間的寧靜!
隻見天際儘頭,一道碧青色的劍光,宛如九天垂落的雷霆,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疾射而來!
那劍光淩厲無匹,帶著一股斬斷一切的鋒銳意誌,尚未完全抵達,凜冽的劍意已經壓得周遭的草木都微微伏低了身子,連空氣都仿佛變得停滯。
這股威勢,遠非王磊這幾個外門弟子可比。
劍光瞬息即至,在眾人頭頂上方倏然停頓,光華內斂,現出一柄造型古樸、劍身如蘊藏一泓秋水的仙劍。
劍身微微震顫,發出低沉的嗡鳴。
一道白色的身影,伴隨著清冷的光暈,輕飄飄自仙劍之上一躍而下,落於地麵,點塵不驚。
來人一身勝雪白衣,身形挺拔如鬆,麵容俊美,本是極出色的相貌,但那眉宇間卻仿佛終年凝結著一層化不開的寒霜,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峻與疏離。
正是龍首峰首座,林驚羽。
“何事在此喧嘩?”林驚羽聲音清冷,目光如電,先掃過以王磊為首的那幾名持劍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