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突然靜止了,浪花懸在半空,如同被凍結的玻璃碎片,閃爍著微光。陳岸低頭看了眼腳下的聲呐儀,屏幕上的時間定格在“140733”,緊接著,下方浮現出一行字:“時空穩定力場激活,剩餘時間:89秒。”
他沒有慌亂,也沒有急促呼吸。這類事來得突然,但他早已習慣...係統從不會無端給出提示。
他蹲下身,伸手探向那堆炸藥殘骸。外殼仍在冒煙,可內部的引信卻仿佛被人按下了暫停鍵,火花停滯半空,紅光凝固在導火索中央,像一根燃到一半的火柴頭。
“還能用。”他低聲自語,手指謹慎地伸進縫隙。
他曾拆過漁船發動機,也修過漏電的探照燈,手還算穩。順著線路一點點剝離,避開了主控模塊,指尖忽然觸到一塊扁平的金屬片。輕輕一撥,滑出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盒子。
“藏得挺深。”他翻過來看了看,正麵有個小孔,是錄音口。
按下播放鍵,裡麵立刻傳出一個熟悉的聲音:“...必須讓陳岸消失,否則批文一事敗露,我們都得進去。”
是趙有德。
陳岸眼神一沉。這聲音他太熟悉了...村口廣播裡念政策的是他,低保會上打官腔的是他,還有一次,當著他麵把妹妹陳小滿記賬的算盤摔在地上的人,也是他。
可現在,這家夥竟在炸藥裡留下遺言般的錄音,像是早有預謀。
他將黑盒子收進防水包,順手從罐中舀起最後一勺中和劑,潑向炸藥。
液體接觸瞬間,原本發燙的金屬迅速泛白,如覆霜雪,隨即“簌”地碎成粉末,隨風飄散,落在海麵上竟不沉沒,反而被靜止的浪托著,宛如撒了一把鹽。
他站起身,回頭望向妹妹。
陳小滿蜷縮在岩壁角落,雙手死死攥著那個舊算盤,指節泛白。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時間停滯,誰也無法言語。
陳岸走過去,輕輕拍了拍她的肩。她猛地一顫,抬頭看向他,眼中滿是驚恐。
他比了個“沒事”的口型,然後拉著她後退三步,背靠石壁站定。這個位置是他精心挑選的...萬一時間恢複,巨浪襲來,這裡是最安全的死角。
他低頭看表,倒計時還剩十七秒。
遠處,陳天豪仍站在快艇上,西裝筆挺,金筆在指間一圈圈轉動。他的表情凝固在冷笑的瞬間,眼神如釘子般刺來。
“你也有怕的時候吧?”陳岸心中默想,“不然何必穿得如此整齊來殺人?”
倒計時歸零。
“嗡...”
一聲輕震自腳下傳來,仿佛大地終於鬆了一口氣。
下一刻,懸於空中的巨浪轟然砸落,水牆炸起三米高,濺得兩人渾身濕透。快艇被慣性推向前方,船頭幾乎撞上礁石,螺旋槳攪動泥沙,發出刺耳摩擦聲,最終“哢”地一頓,卡住了。
陳岸抹去臉上的水珠,目光始終未離開陳天豪。
對方緩緩放下金筆,嘴角那抹笑意竟依舊掛著。
“行啊。”陳天豪開口,語氣平穩得不像剛逃過一場撞擊,“我還以為你會衝上來打一架。”
“打架解決不了問題。”陳岸將防水包往肩上提了提,“你帶來的炸藥已經變成海鹽了,要不撈點回去煮湯?”
陳天豪輕笑一聲,並未接話。他低頭看向遙控器,紅燈熄滅,屏幕一片漆黑。
“你清除了引信?”他問。
“不止。”陳岸從懷中取出那個黑盒子,當著他的麵打開外殼,取出裡麵的小磁帶,塞進自己衣兜,“我還知道了是誰想讓我死。”
“哦?”陳天豪挑眉,“那你打算怎麼辦?找村支書對質?還是去縣裡舉報?”
“都不急。”陳岸盯著他,“我現在隻想知道,你到底圖什麼?錢?權?還是...就為了看我死?”
陳天豪沉默兩秒,忽然抬手,從西裝內袋抽出一張紙,慢條斯理地展開。
是一份請柬。
“明天晚上六點,村禮堂。”他念道,“慶功宴,表彰‘先進漁民’。你妹妹也在名單上。”
陳岸皺眉。
“什麼意思?”
“意思是你贏了這一局。”陳天豪將請柬折好,夾回口袋,“所以我來邀請你,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所有人麵前,接受掌聲。”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也讓大家看看,你是如何從一個窮小子,變成全村最危險的人。”
陳岸沒有回應。
他知道這不是示弱,而是挑釁。
一個穿著三件套西裝的人,絕不會專程趕來送請柬。他是來確認...確認炸藥是否失效,錄音是否暴露,以及自己是否真的掌控了局麵。
而現在,他確認完畢。
“你不恨我?”陳岸忽然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