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麵仍在輕輕晃動,那片幽藍的光點已沉入深處。陳岸盯著水底良久,直到小滿拍了下他的肩膀。
“發什麼呆?船都要漂走了!”她指向後方,鐵殼船正緩緩蹭向礁石。
陳岸這才回神,趕緊鬆開纜繩重新係牢。他沒說話,但心裡清楚...從昨晚珊瑚自發光芒開始,這片海就不對勁了。而他自己,也變了。
第二天清晨,天還未亮透,他就翻出那本老舊的航海日誌,在空白頁上畫了幾道歪斜的線。
手指順著海流方向滑動,腦海中竟自動浮現出三天前那股異常湧流的速度與軌跡。更奇怪的是,閉上眼時,他能“聽”到海底傳來低沉的震動,仿佛有什麼東西在遠處擠壓海水。
“不對勁。”他低聲說。
小滿蹲在門口啃饅頭,聽見了便問:“啥不對勁?”
“要起風了。”他說,“大風。”
“台風?”她差點被饅頭噎住,“這才七月底,氣象站都沒預報啊!”
陳岸搖頭:“他們看的是衛星圖,我看的是從海底傳上來的動靜。”他翻開日誌最後一頁,指著一串記錄下的數字,“珊瑚發光頻率比平時快兩倍,暖流提前北上,鹽度也在變化...這些都是台風來臨的征兆。”
小滿聽完,默默掏出算盤,劈裡啪啦撥了幾下:“那咱們咋辦?加固堤壩?買物資?還是召集開會?”
“先劃線。”陳岸抓起炭筆,“你去叫幾個信得過的叔伯,就說我要在灘頭壘三道防浪牆,用舊輪胎和沙袋堆起來。”
“萬一風不來呢?彆人不得說你搞迷信那一套?”
“我說了算。”他拎起工具箱往海邊走,“要是錯了,我挨家挨戶賠工錢。”
石灰粉撒開時,太陽剛爬上山頭。陳岸沿著潮水線畫了三條橫杠,每條相隔十米,最外的一條一直延伸進礁石群中。有人路過看了直搖頭。
“陳家這小子是不是魔怔了?前陣子種樹救火,現在又要防台風?廣播都說了,台風往南拐了!”
說話的是村東頭的老李,手裡還拎著漁網。話音剛落,趙有德的堂弟趙老三也湊上來冷笑:“就是,彆拿大家的力氣給你個人立威。”
陳岸沒理他們,隻把三個玻璃瓶遞給小滿:“去取三處海水,表層、中層、底層,都裝滿。”
小滿二話不說跑去照做。半小時後,三瓶水整整齊齊擺在石桌上。表層那瓶漸漸浮出一絲極細的油花,幾乎難以察覺。
陳岸拿起瓶子對著陽光:“遠洋貨輪改道了,暖流裹著燃油殘渣衝上來了。你們覺得風不會來,可海知道。”
沒人接話。老李皺眉盯了瓶子許久,最後哼了一聲轉身離開。
當晚,村裡廣播響起:縣氣象站確認台風路徑偏移,預計繞行南部海域,本地僅受外圍雲係影響。
消息一出,早上剛搬好的沙袋被人悄悄拆了兩堆。趙老三帶著幾個年輕人站在堤邊嚷嚷:“白乾活不算,連工錢都不給!”
陳岸沒爭也沒吵,背起工具包上了燈塔廢墟。那裡有台廢棄的無線電接收器,是他修聲呐儀時順手撿零件拚出來的。
小滿抱著算盤跟上去:“真能收到信號嗎?”
“試試。”他擰開旋鈕,耳機裡全是沙沙聲。淩晨一點十七分,一段高頻雜波突然跳出,持續不到十秒。
“是擾流共振。”他摘下耳機,“風眼臨時轉向,六小時後登陸,方向正東。”
小滿立刻掏出紙筆記下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