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點整,海麵上浮著一層薄霧。陳岸站在冷藏駁船的甲板上,右臂纏著的布條已經濕了,是被濺起的海水打濕的。
他沒去管傷口,隻將聲呐儀的支架塞進船舷縫隙,擰緊螺母。屏幕亮起,波形圖開始跳動。
“成了。”他低聲說。
信號穩定,掃描範圍調至最大。三十海裡外,一大片回波正在移動,像是被什麼東西驅趕著前行。那節奏不像是魚群自然遊動,也不像潮水推動——太過整齊,仿佛有人在操控。
他瞥了眼手表,剛過五點零七分。簽到完成,係統提示音準時響起:“今日簽到成功,獲得水質檢測報告。”
他從防水袋中抽出一張a4紙,邊角還帶著水汽。抬頭印著“南洋近海生態監測中心”,蓋著鮮紅的公章。這是係統給的,沒人能質疑它的真實性。
“老陳!”周大海在碼頭上喊,“你真打算在這兒搞?巡邏隊五點半換崗!”
“還有二十三分鐘。”陳岸把報告塞進懷裡,蹲下身檢查聲呐線路,“夠了。”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腳步聲。一群人走了過來,領頭的是趙有德,西裝搭在手臂上,領帶歪斜,臉上掛著笑。身旁跟著一個扛攝像機的年輕人。
“哎喲,這不是咱們村的致富帶頭人嘛?”趙有德嗓門不小,“大清早在這忙啥呢?搞科研啊?”
陳岸沒理他,手指在聲呐麵板上快速操作,保存數據。
“這位是縣電視台的記者。”趙有德拍了拍年輕人肩膀,“來做‘新時代漁民風采’專題報道。聽說你有高科技設備,正好宣傳一下咱們漁村!”
記者舉著話筒對鏡頭說道:“觀眾朋友們,我們現在就在現場,見證科技興漁的生動實踐...”
“哢嚓”一聲,周大海提著一桶臭魚爛蝦從旁邊船上跳了過來,桶重重砸在甲板上,腥臭的汙水四濺。
“彆拍了。”他說,“先聞聞這個再說話。”
趙有德往後退了一步,皺眉:“周大海!你乾什麼?這是公共區域!”
“公共區域就不能講實話?”周大海掀開桶蓋,一股惡臭撲麵而來,幾條魚早已發黑,鰓部腐爛。“你們錢氏公司運出去的貨,就是這玩意兒。昨天剛拉走一批,今天就被退回來了。”
記者捂住鼻子,鏡頭晃了一下。
陳岸開口了:“趙書記,您帶記者來得巧。我剛發現一件事...三十海裡外有大片魚群,正往碼頭方向移動。這個季節不該出現這麼大規模的聚集。”
趙有德臉色微變:“那又怎樣?魚自己來的,還能怪人?”
“問題就在這。”陳岸調出聲呐圖像,指著屏幕上密集的紅點,“它們不是自己來的。是被人用低頻聲波驅趕過來的。手法專業,目標明確:往岸邊引。”
“胡說!”趙有德冷笑,“你有什麼證據?就憑這破機器?誰知道是不是你篡改的數據?”
“證據在水裡。”陳岸跳下船,走向暫養池。
池子是臨時挖的,三麵圍著塑料布,裡麵三條活魚緩緩遊動,鱗片泛著異樣的光澤。
“洪叔!”他喊了一聲。
老人拄著拐杖走來,腰間銅鑰匙叮當作響。他沒說話,掏出放大鏡,彎腰盯著水麵。
一條魚靠近池壁,鰓蓋開合。洪叔伸手,輕輕撥開一側鰓膜。
眾人屏息。
“有東西。”他說。
他用鑷子夾出一片指甲蓋大小的塑料片,攤在掌心。上麵刻著:qsc07。
“錢氏水產第七號養殖基地的標記。”洪叔沉聲道,“他們這兩年偷偷給魚打標簽,說是追蹤生長情況。可活魚不該出現在外海,更不該成群結隊往岸上跑。”
趙有德額頭滲出汗珠:“這...也不能說明什麼!說不定是魚自己逃出來的!”
“逃出來的?”陳岸掏出那份檢測報告,遞給記者,“那你解釋一下,為什麼錢氏養殖場周圍的海水ph值超標三倍?氨氮含量高出標準四點八倍?這些魚,是在毒水裡長大的。”
記者接過報告,匆匆掃了幾眼,眼神變了。
“你可以查冷鏈記錄。”陳岸指向冷藏駁船,“昨天下午三點十七分,一輛錢氏牌照的貨車從冷庫運出三百箱冰鮮魚,送往市集批發市場。這批魚的來源,正是那片汙染水域。”
趙有德一把搶過話筒:“荒唐!這是誹謗!陳岸私設設備,造謠生事,違反漁業管理條例!我要舉報你!”
“你去舉報啊。”周大海冷笑,“順便問問,為啥你女兒趙秀蘭上個月往錢萬三賬戶打了二十萬?扶貧款就這麼花的?”
趙有德臉色驟然發白。
記者悄悄把鏡頭對準他抽搐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