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報聲仍在回蕩,陳岸站起身。
飛船艙門開啟,冷風灌了進來,吹亂了他的頭發。外麵是木星的大紅斑,宛如一塊燒得通紅的鐵盤。
“你真要下去?”周大海的聲音從通訊器裡傳來,“沒有裝備,沒有支援,就這麼跳?”
陳岸沒有回答。他回頭望了一眼控製台,屏幕上仍顯示著剛才拍下的畫麵——那個與自己一模一樣的克隆人,正睜著眼睛,直視著他。
他記得那句話:“彆相信...他們也在看著。”
此刻他終於明白,那不是警告,而是一場邀請。
他走出飛船,腳下失重,整個人墜落下去。
狂風撕扯著他的衣服,皮膚像被無數根針紮刺,大氣壓讓耳膜嗡鳴,呼吸變得艱難。但他不能停下。
係統始終沉默。
可他能清晰感知到身體的變化。那些從南極帶回的物質,正在血管中流動,向四肢蔓延,仿佛一群蘇醒的遊魚。
他閉上雙眼,不再抗拒下墜,反而調整起身體的節奏。
皮膚開始發燙,一層微光般的薄膜緩緩浮現。起初隻是如鱗片般的痕跡,漸漸化作金屬般的外殼。風吹拂其上,發出細微的輕響。
“體溫三百二十七度,還在上升!”周大海驚喊,“老陳,你的數據全亂了!”
陳岸睜開眼。
世界已然不同。
他能看清氣流的走向,分辨出不同氣體的密度,甚至捕捉到遠處閃電中隱藏的信號。
這不是儀器提供的影像,而是他自己的眼睛所見。
他又下墜數千米,風暴愈發猛烈。雲層翻滾,如同沸騰的海水。忽然,一個聲音在腦海中響起——並非通過耳朵,而是直接浮現於意識深處。
“測試進度:百分之七十三。”
這個聲音,他認得。
陳天豪。
畫麵隨之浮現,如同投影在空氣中的影像。陳天豪身著西裝,站在透明操作台前,張建國立於身旁。兩人麵前展開一幅巨大的星圖,上麵標記著七個點,恰好對應歐羅巴海底的七座基地。
“宿主已進入最終階段。”張建國說道,“跨物種模板即將激活。”
“他能撐過去嗎?”陳天豪轉動著手中的金筆。
“隻要他還記得自己是從海裡來的。”
畫麵消散。
陳岸咬緊牙關。原來這一切早有預謀。係統並非救贖,而是一場訓練。
每一次簽到,每一次深潛,每一場生死考驗,都是為了這一刻。
他繼續下墜。
壓力不斷加劇,胸口仿佛壓著巨石。肺部幾乎炸裂,但他發現,自己已不再需要呼吸。
空氣直接穿透皮膚,滲入血液。
手指開始變形,指間生出薄膜,如同某種生物的蹼。脊椎滾燙,背後似有東西即將破皮而出。
“心跳頻率異常!”周大海的聲音急促起來,“老陳,你現在根本不像人!”
陳岸笑了笑。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指尖泛起藍光,皮膚下的紋路如電路般亮起。
他早已不是地球上的漁夫。
他是能在星際海洋中遊動的生命。
風暴眼就在下方。
那裡無風無雷,隻有一片寂靜的空洞。他朝著那中心墜去。
越接近,記憶越清晰。
他想起前世加班至淩晨,倒在辦公桌前的那個夜晚;
想起原主父親出海失蹤,母親抱著孩子坐在碼頭哭泣的那一天;
想起趙有德攥著低保金收據,笑得像個親戚的模樣;
想起洪叔躺在甲板上裝死,幫他躲過檢查隊的那次...
這些畫麵並非雜亂無章,而是有序排列。
有人篡改過他的記憶。
“你們改不了我。”他在心中低語,“這些經曆,是我活過的證明。”
話音剛落,身體猛然一震。
背後的灼熱驟然爆發。
一根細長的鰭刺破皮膚,伸展而出,形似尾巴,又如天線。它輕輕擺動,與周圍氣流產生共鳴。
與此同時,雙手完全化為蹼狀,雙腿融合,肌肉重新排列。
他已無法再被稱為人類。
但他也不是機器,更非怪物。
他是另一種生命。
一種適應星際海洋的存在。
“體溫穩定,四百一十二度。”周大海聲音顫抖,“血壓歸零...呼吸停止...可你還活著?這不可能!”
陳岸沒有回應。
他睜開雙眼,這一次,他看見了完整的信號網絡。
木星的磁場、大氣、能量波動,全部交織成網。而在風暴眼最深處,一個微弱卻規律的脈衝持續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