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陳岸就背上了背包。防水袋裡裝著父親的日誌副本,聲呐儀貼在胸口,帶著一絲溫熱。他沒有走大路,而是繞過村口的曬網場,徑直朝縣城法院走去。
陳小滿跟在他身後,算盤掛在胳膊上,一句話也沒說。她昨晚睡得晚,眼睛有些浮腫,但腳步很穩。周大海早已騎著摩托先一步出發,說是去打探馬明遠那邊的動靜。
法院門口已經聚集了不少人。記者舉著相機守候,村民們站在欄杆外三三兩兩地議論著。有人說這案子翻不了,也有人相信陳岸手裡握有證據。沒人上前搭話,隻是遠遠地望著。
陳岸低著頭穿過人群,腳步未停。法警查驗了他的證件,隨即放行。
法庭在二樓,門敞開著。技術員正在裡麵調試設備,戴著圓框眼鏡,用鑷子小心地將一張紙放入顯微鏡下——那是那份假協議的原件,邊緣泛黃,字跡模糊。
“你來得正好。”技術員沒抬頭,“防腐劑的分析馬上開始。”
陳岸點點頭,把聲呐儀放在證人席上。屏幕亮起,自動連接了昨晚采集的數據。他打開防水袋,將日誌副本遞了過去。
技術員翻了幾頁,眉頭微皺。“筆記的時間能對上,墨水特征也符合八十年代的樣式。”他頓了頓,“如果再和貨輪甲板的防腐塗層成分匹配上,就是鐵證了。”
話音剛落,被告席的門被推開。
馬明遠由兩名法警帶入,身穿囚服,頭發淩亂,臉上卻掛著笑。坐下時,還衝陳岸歪了歪頭。
“你來了?”他聲音不大,卻清晰傳遍全場,“我還以為你不敢露麵。”
陳岸沒有回應。
技術員開始操作儀器。屏幕上浮現出波形圖,隨後是分子結構對比圖譜。一組數據的重合度高達百分之九十七。
“確認了。”技術員抬起頭,麵向法官,“協議所用墨水中含有一種特殊成分,與陳天豪第六號貨輪甲板的防腐塗層完全一致。這種配方僅用於那幾艘船,市麵上無法獲取。”
旁聽席頓時嘩然。
馬明遠臉上的笑容僵了一瞬,旋即咧開嘴:“有意思。你們就憑一張破紙定我罪?那錄音呢?黑匣子呢?拿出來啊!”
陳岸按下聲呐儀的按鈕。
父親的聲音緩緩響起:“……必須讓馬明遠頂罪……”
整個法庭瞬間陷入死寂。
馬明遠猛地站起,椅子向後翻倒。他死死盯著陳岸,眼神不再是輕蔑,而是赤裸的恨意。
“你從哪兒搞來的?”他咆哮道,“這是偽造的!剪輯過的!你們懂不懂程序正義?我要申請重新鑒定!”
法官敲響法槌,示意他冷靜。
陳岸關掉錄音,語氣平靜:“你儘管申請。海警的解碼摘要已經備案,編號0815237,你可以自行核查。”
馬明遠喘著粗氣,不肯坐下。他環顧四周,仿佛在尋找什麼人。
就在這時,側門被人一腳踹開。
周大海衝了進來,手裡攥著衛星電話,額頭上全是汗。“出來了!”他大聲喊道,“公海沉船的黑匣子解碼成功!裡麵有你和陳天豪的通話記錄——八月十五日淩晨兩點十七分,他親口說:‘事成之後,你就該消失了’!”
這句話如同驚雷炸響,空氣驟然凝固。
馬明遠臉色瞬間慘白。他猛地轉向門口,嘴唇顫抖,卻發不出聲音。
技術員摘下眼鏡擦了擦,低聲說道:“這回,真是結案了。”
法官翻了翻案卷,準備進入最後陳述環節。
陳岸深吸一口氣,將日誌副本交給書記員,隨後再次按下聲呐儀。
父親最後的聲音在法庭中回蕩:“真相不會沉沒。”
馬明遠突然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近乎癲狂。他一邊笑,一邊往後退,直到背抵住牆。
“你們以為贏了?”他死死盯著陳岸,“沒有陳天豪,你們什麼都不是。他人不在國內,你們連影子都抓不到。這個案子,還差一塊拚圖。”
陳岸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他知道馬明遠是在拖延時間,等著外麵的人動手腳。但他更清楚,有些事,已經無需多言。
技術員合上電腦,起身對法官說:“所有證據鏈完整閉合,建議進入判決程序。”
法官點頭,舉起法槌。
這時,陳小滿忽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