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順著牆縫滑落,滴在聲呐儀屏幕邊緣。
陳岸蹲在角落,戴著手套,緩慢接好接口。設備輕響一聲,屏幕閃出半行字,隨即熄滅。他沒有抬頭,手指按住連接處,另一隻手將錄音帶推進讀頭。
一厘米,再一厘米。
磁帶發出沙沙的聲響,像是被水浸透的紙張摩擦。他屏住呼吸,耳朵貼近揚聲器。
“……趙有德那封遺書,是我讓他寫的。”
聲音斷續,如同老式收音機信號不穩。
“他說不想活了,我說正好,你替我死一次。”
陳岸的手指微微一頓。
是陳天豪的聲音。低沉、平穩,語調拖得悠長,和當年開會時一模一樣。
他又向前推了一點磁帶。
“錢萬三那邊也安排好了,賬本走水產公司過一手,最後燒掉就行。馬明遠會處理現場,就說他是被逼上絕路……”
聲音戛然而止。
陳岸往後退了半步,目光落在聲呐儀緩存區的進度條上。還剩百分之二十三。時間不夠聽完全部,但他已經捕捉到幾個關鍵詞——偽證、替罪、銷毀。
正準備重新讀取,門外突然傳來撞擊聲。
砰!
門框震了兩下,灰塵簌簌落下。第二腳踹在鎖位,鐵栓扭曲變形,門被踢開一道縫隙。
馬明遠站在外麵,拎著公文包,袖子卷至手肘,露出半截機械表帶。他一句話沒說,抬手就把包砸在地上。
白煙騰起,帶著刺鼻氣味。
陳岸立刻低頭,用手套捂住口鼻。他知道這煙不會致命,但足以引發劇烈咳嗽,模糊視線。上次見到這種煙,還是充電站失火的那個夜晚。
煙霧迅速擴散,倉庫內的光線更加昏暗。他貼著牆後退,一邊摸索防水袋裡的備用芯片。隻要把數據導入,就算設備丟失也不至於全盤皆輸。
腳步聲逼近。
他不敢抬頭,借著地麵微弱的反光判斷對方位置。馬明遠走得很穩,一步一踏,顯然是在搜人。
陳岸沿著牆根挪到工作台後方,指尖終於觸到芯片插槽。迅速拔下存儲模塊,換上新芯片,按下寫入鍵。
滴滴兩聲。
數據轉移完成。
他剛鬆一口氣,頭頂通風管忽然響起異動。
一塊蓋板被推開,一人躍下,落地極輕。
是周大海的侄子。頭發濕漉漉的,臉上沾著油泥,手中握著一枚泛著藍光的u盤。
“洪叔讓我來的。”他壓低嗓音,“冷庫下麵有個暗室,鑰匙在他銅鑰匙串最底下那把。”
陳岸接過u盤,順手將芯片塞進對方衣內口袋:“你先走,這裡危險。”
年輕人沒動:“我進來就沒打算空著手出去。”
這時,馬明遠已走到工作台前,一腳踢翻椅子。他彎腰撿起地上的錄音帶外殼,瞥了一眼,冷笑出聲。
“你們以為這點破磁帶能證明什麼?”
陳岸不予理會,關掉聲呐儀,裝進防水袋背好。他清楚此刻硬拚無勝算——對方有迷煙,有體力,而自己這邊隻有兩個傷員和一台臨時接通的設備。
他望向窗外。
雨勢更猛,海風裹挾著浪頭拍打堤岸,水位已漲至高位。先前暴雨衝垮了不少老屋,遠處一棟廠房的牆角已經開始傾斜。
“走通風管來不及了。”周大海的侄子低聲說,“他會守住出口。”
陳岸點頭:“那就從正麵衝。”
話音未落,他掀開旁邊的工具箱,木板嘩啦倒地。抽出最長的一根,朝門口甩去。
木板擊中馬明遠小腿,對方低頭閃避。
就是現在。
陳岸拽上周大海的侄子就往外衝。陳小滿從另一側窗戶躍入,懷裡抱著那把破舊算盤。
“哥!”她喊,“我能擋一下!”
話音未落,算盤珠子疾射而出,三顆齊發,儘數命中公文包鎖扣。塑料碎裂,內部裝置冒出青煙。
馬明遠反應極快,立刻鬆手後撤,但那一瞬的遲疑,已讓他們拉開距離。
四人衝出倉庫,剛跑出十米,身後轟然巨響。
半麵牆坍塌,海水裹挾碎石湧入,房間瞬間被淹沒大半。
陳岸回頭一瞥,原本身處的位置已被海水覆蓋。
“沒事。”他說,“東西都在。”
他們沿防波堤前行,水流愈發湍急,腳下石塊濕滑。陳小滿走在最後,不時回望,提防有人追來。
周大海的侄子忽然停下:“u盤可能進水了。”
陳岸取出一看,藍光閃爍不定。
“得找個乾燥的地方。”他說。
“前麵有個礁石洞。”年輕人指向左側,“潮水還沒漫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