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鞋踩在甲板上的聲音很輕,但陳岸聽得真切。他站在防波堤的石麵上,左手握著聲呐儀,右手擋在妹妹陳小滿身前。海風裹著鹹腥味撲來,衣料緊貼皮膚。
陳天豪整了整袖口,金筆在指尖轉了一圈,隨即收回西裝內袋。他向前走了兩步,站定,神情平靜,仿佛隻是來談一樁尋常生意。
“你手裡有東西。”他說,“我知道。”
陳岸沒開口,指尖在口袋裡輕輕碰了下那張光碟——還在。
“我可以讓你承包南片漁場十年。”陳天豪語氣平穩,“前三年免稅,設備由我提供。你在村裡受夠了壓製,現在是翻身的時候。”
周大海從石後走出,肩頭扛著魚叉。他腳步微跛,左眼渾濁,右眼卻亮得驚人。走到陳岸身旁,他將魚叉狠狠插入地麵,水泥裂開幾道細紋。
“三十年前你害死老陳頭那天,我就發過誓。”他說,“隻要你敢踏上海麵,我就讓你聽見漁網撕裂的聲音。”說完,他不再看陳天豪,目光直直落在那艘剛浮出水麵的潛艇上。
陳岸側身讓了半步,周大海站到了他的左側。
陳天豪笑了笑:“你們算什麼?幾個漁民,一個孩子,也想動我?我在國外有十幾條退路,賬戶裡的錢,買下整個漁港都不成問題。”
“你不用嚇我們。”陳小滿從哥哥身後探出頭,懷裡抱著一台老舊錄音機,“我們知道趙秀蘭她媽是怎麼死的。”
她按下播放鍵。
錄音機沙沙響了幾聲,接著傳出一個女人虛弱的聲音:“……他逼我簽假文件,說不簽就殺了我女兒……趙有德也是被他毒死的……我不是病死的,是他們給我打了針……”
聲音戛然而止。
風卷著餘音,飄向遠方。
陳岸從懷中取出一張紙,緩緩展開。白紙上,印著國際刑警的印章。
“你不是在跟我談條件。”他說,“你是在接受審判。”
陳天豪臉色驟變。他望向遠處海麵,紅藍警燈已清晰可見,快艇正疾馳而來。聲呐顯示,攔截網已然張開,信號覆蓋周圍三海裡。
“那就看看,是你的網快,還是我的船快!”他轉身大步走向潛艇艙門。
引擎轟鳴,低沉而有力。潛艇底部的推進器開始旋轉,攪起一片渾濁。
陳岸未動。他低頭看著聲呐儀,屏幕上的紅點正急速上升,速度已達三十節,直撲防波堤。
“小滿,再放一遍。”他說。
陳小滿立刻按下重播。母親的聲音再次響起,斷續卻清晰。
周大海舉起魚叉,橫在胸前。腳下一挪,站得更穩。
陳天豪站在潛艇甲板上,回頭望去。領帶被風吹歪,他沒有伸手去扶。
“你們贏不了。”他說,“這種事,從來都不是靠幾張紙決定的。”
“可這次是。”陳岸說。
警笛聲越來越近,卻仍無人登船。這片海域,依舊安靜。
陳天豪看了眼手表,四點三十九分。退潮已過,水流紊亂。
潛艇緩緩上浮,外殼擦過防波堤底部的石塊,發出刺耳的摩擦聲。水泥壁上,留下一道長長的劃痕。
陳岸將聲呐儀調至最大,鎖定目標。屏幕上,對方動力全開,航向不變。
“他還想撞上來?”周大海啐了一口。
“他覺得我們不敢攔。”陳岸說。
“那你打算怎麼辦?”
“等它再近十米。”陳岸緊盯數據,“然後切斷它的導航信號。”
“你哪來的權限?”
“我有‘海洋記憶密鑰’。”陳岸摸了摸手腕上的舊傷疤,“連續三百天簽到換來的。”
周大海冷哼一聲:“你小子,總藏著一手。”
陳小滿抱緊錄音機:“哥,要是它真撞過來呢?”
“那就讓它撞。”陳岸淡淡道,“反正這裡本來就是廢堤。”
話音未落,潛艇突然加速,艦首破水而出,直衝堤岸。
周大海舉叉在手,身體前傾,蓄勢待發。
“彆。”陳岸抬手製止,“留著力氣,對付後麵的人。”
魚叉停在半空,微微顫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