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坐落在兩山夾峙的河穀平地上,一條清澈見底的溪流穿鎮而過,兩岸是鱗次櫛比的灰瓦木屋,升起嫋嫋炊煙。時近傍晚,田間勞作歸來的農人,嬉戲追逐的孩童,構成了一幅安寧祥和的世俗畫卷。
阿秀攙扶著林楓,沿著鎮外的土路,在一眾好奇、探究的目光中,有些吃力地走向鎮子邊緣一處靠近山腳的獨立小院。小院用竹籬笆圍著,裡麵有三間簡陋的木屋,院子裡晾曬著一些草藥,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香。
“爺爺!爺爺!我回來了!快來看看!”阿秀還未進院便揚聲喊道。
木屋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位須發皆白、麵容清臒、穿著一身洗得發白粗布長衫的老者走了出來。他手裡還拿著一杆黃銅煙袋,目光先是落在阿秀身上,帶著慈祥,隨即很快便落在了被阿秀攙扶著的、氣息奄奄、衣衫古怪的林楓身上。
老者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起來,那是一種曆經歲月沉澱、洞察世情的目光,絕非普通鄉野郎中所能擁有。他快步上前,沒有先問緣由,而是直接伸出枯瘦卻穩定的手,搭在了林楓的手腕上。
林楓心中一凜。這老者身上依舊沒有法力波動,但其診脈的手法、沉穩的氣度,都顯示出不凡的素養。他任由老者施為,同時暗自警惕,雖然此刻他虛弱不堪,但基本的感知尚在。
老者的手指在林楓腕間停留了許久,眉頭越皺越緊。他時而閉目凝神,時而抬眼仔細觀察林楓的麵色,尤其是那雙雖然虛弱卻依舊難掩深邃的眸子。
“氣血虧虛至極,五臟皆有暗傷,經脈……更是淤塞紊亂,如同遭過天雷地火之劫……”老者喃喃自語,聲音低沉,“怪哉,怪哉……如此重傷,竟還能留存一絲生機不滅……小夥子,你到底是什麼人?從何處來?”
他的目光如同實質,緊緊盯著林楓。
林楓心中念頭飛轉。這老者不簡單,瞞恐怕瞞不住,但全盤托出更不可能。他依舊沿用之前的說法,臉上擠出幾分痛苦與茫然:“晚輩……實在記不清了。隻記得自己似乎從極高處墜落,醒來時便在山腳,之前諸多事情,皆如霧裡看花,想不真切……”
他這話半真半假,記憶混亂是真,來曆模糊也是真。
老者盯著他看了半晌,那雙閱儘滄桑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最終,他緩緩鬆開了手,歎了口氣:“罷了,既然遇上了,便是緣分。你這傷勢古怪沉重,老夫也隻能儘力一試。阿秀,扶他進屋,去我那張竹榻上躺下。”
“哎!”阿秀連忙應聲,攙著林楓進了中間那間充作醫堂和臥室的木屋。
屋內陳設簡陋,卻收拾得乾乾淨淨。一麵牆是藥櫃,另一麵則掛著幾幅人體經絡圖,雖筆墨樸素,但勾勒得極為精準。林楓被安置在靠窗的一張竹榻上,身下鋪著乾淨的麻布。
老者,自稱姓木,讓阿秀去煎一副固本培元的湯藥,自己則再次仔細檢查林楓的傷勢。他取來銀針,手法嫻熟地刺入林楓幾處大穴,試圖疏通淤塞的經脈。
然而,當他的銀針刺入林楓丹田附近一處關鍵竅穴時,異變發生了!
那銀針仿佛觸動了什麼無形無質、卻又真實存在的屏障,針尖猛地一顫,發出一聲極其細微卻清脆的嗡鳴!緊接著,一股微弱卻精純無比、帶著一種亙古蒼涼與浩瀚星輝意境的波動,自林楓丹田深處一閃而逝!
“嗯?!”木老猛地縮回手,臉上第一次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震驚之色!他死死盯著林楓的丹田位置,又看了看那兀自微微震顫的銀針,渾濁的老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這……這是……”他嘴唇哆嗦著,仿佛看到了什麼絕不可能出現的事物。
林楓也是心中劇震!他雖然感應不到道果和法力,但在那波動出現的瞬間,他清晰地感覺到丹田深處傳來一絲極其微弱的悸動,仿佛沉眠的巨龍被輕輕觸碰了一下!同時,一段更加清晰的記憶碎片猛地湧入腦海——那是四塊星核碎片環繞道種旋轉、最終歸一的畫麵!
星核!是星核碎片殘留的力量或者說印記,在受到外界刺激時,自發產生的反應!
木老猛地湊近,死死盯著林楓,壓低聲音,語氣中充滿了激動與敬畏:“小子……你……你體內怎會有……‘星痕’?!”
星痕?
林楓捕捉到這個陌生的詞彙,心中一動。看來,這個世界並非對超凡力量一無所知,他們似乎有自己獨特的稱謂。
他麵上依舊維持著茫然:“星痕?那是什麼?晚輩……不知。”
木老看著他“茫然”的表情,眉頭緊鎖,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偽。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的激動,緩緩道:“‘星痕’,乃是上古傳說中,身負天命、承星辰氣運之人,方能在體內凝聚的印記!擁有星痕者,萬中無一,皆是能引動天地之力、擁有莫測威能之輩!隻是……傳說早已斷絕,老夫也隻在一些殘破的古籍孤本中見過隻言片語的記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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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再次變得銳利起來,帶著審視與探究:“你當真什麼都不記得了?包括這‘星痕’的來曆?”
林楓苦笑搖頭,這次是真的苦笑。他的記憶確實支離破碎,關於星核碎片如何與自身融合,最終又化作了什麼,隻剩下模糊的印象。
木老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權衡利弊。最終,他長長歎了口氣,眼神複雜地看著林楓:“不管你記不記得,身負‘星痕’之事,絕不可再對第三人提起!如今世道,人心叵測,若被某些存在知曉,恐招來殺身之禍!”
他的語氣極其嚴肅,帶著深深的告誡。
林楓心中一凜,點了點頭:“晚輩明白,多謝木老提醒。”
他能感覺到,木老雖然震驚,但並無惡意,反而是一種保護的態度。這讓他對此地多了幾分謹慎,也多了幾分探究之心。
“你這傷勢……”木老再次將注意力放回林楓的傷勢上,眉頭緊鎖,“經脈的淤塞和臟腑的暗傷,或許還能用藥石慢慢調理。但你體內似乎還有一種更根本的……‘虛無’之感,仿佛生命本源被透支過度,這……老夫就無能為力了。隻能靠你自己慢慢溫養,或許……與你那‘星痕’有關。”
這時,阿秀端著煎好的藥走了進來,黑褐色的藥汁散發著濃鬱的苦澀氣味。
“爺爺,藥好了。”
木老接過藥碗,遞給林楓:“先把這碗藥喝了,固住你這一線生機再說。”
林楓道謝接過,仰頭將苦澀的藥汁一飲而儘。一股溫和的熱流順著喉嚨而下,緩緩散入四肢百骸,確實讓他感覺那股無處不在的虛弱感減輕了一絲,但也僅僅是一絲。相對於他本源上的虧空,這凡間藥石的效果,微乎其微。
但他依舊真誠地向木老和阿秀道謝。在這舉目無親、力量儘失的陌生之地,這一老一少的收留與救治,無異於雪中送炭。
夜幕降臨,油燈如豆。
林楓躺在竹榻上,聽著窗外隱約的蟲鳴,感受著體內那如同死寂深淵般的空虛,以及丹田深處那偶爾悸動一下的、屬於星核的微弱“星痕”。
希望晨曦……這個世界,遠比他看到的要複雜。木老口中的“星痕”,上古傳說,以及那諱莫如深的告誡……都預示著平靜水麵下的暗流洶湧。
他必須儘快恢複力量,至少,要弄清楚這個世界的真相,找到失散的同伴如果他們還存在的話),以及……探尋那最終極的問題——“覆蓋”之後,源海的命運,究竟如何?
而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須先在這看似平凡的青石鎮,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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