瀑布的轟鳴,似乎都無法掩蓋這片潭邊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中,聖潔的光輝與腐朽的毒素仍在無聲交鋒,交織出一片詭異的平衡。
陸遠的目光,從自己那名正在緩緩恢複生機的隊員身上移開,最終落在了陳昊那張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的臉上。
這是一種他從未在同齡人,甚至在許多長輩身上見過的平靜。
不是故作高深,不是強裝鎮定。
而是一種源於絕對自信,仿佛將整個棋局都握於掌心的真正的從容。
他的胸膛依舊在起伏,但那股被戲耍的羞惱,已經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隻剩下一種前所未有的凝重感。
他終於明白,自己從一開始就錯了。
他將珈藍小隊視為一匹值得重視的黑馬,一個需要用儘手段去分析、去壓製的對手。
可他從未想過,這支隊伍的靈魂,這個名叫陳昊的導師,其心智與謀略,早已超越了“比賽”這個維度。
其實他輸得不冤。
“陳導師。”
陸遠的聲音,再無半分先前的倨傲,那是一種平等的,甚至帶著尋求幫助的鄭重。
“我們……需要談談。”
陳昊點了點頭,目光掃過周圍依舊危機四伏的環境。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
他轉身,看向隊伍中的阿荊。
“找一個安全的,能守得住的地方。”
阿荊沒有說話,隻是用行動回應。
他的身形如同鬼魅,融入山林的陰影,片刻之後,便無聲無息地返回,朝著一個方向指了指。
兩支本該是你死我活的隊伍,在這一刻,形成了一種微妙的默契。
他們互相戒備,卻又彼此掩護,迅速撤離了這片是非之地,最終來到一處被巨大藤蔓所遮蔽的隱秘山洞。
洞內乾燥而通風,是絕佳的臨時休整之地。
王猛自覺地守在洞口,巨大的鎮山盾插在身前,如同一座無法撼動的大山。
其餘人則各自尋了位置坐下,氣氛壓抑得可怕。
陸遠沒有立刻開口,他先是走到那名身形魁梧,手持雷槍,從始至終都沉默寡言的隊員麵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峰。”
他低聲道。
“該說出來了。”
被稱作秦峰的雷霆戰將,緩緩抬起了頭。
那是一張棱角分明,寫滿了堅毅與倔強的臉龐,隻是此刻,他的眼神中卻交織著痛苦、不甘,與一絲深深的疲憊。
他看了一眼陸遠,又將目光投向了對麵的陳昊等人,最終,他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沙啞地開口了。
“‘天蠍’的目標,不是隊長。”
“是我。”
這個開場白,讓珈藍小隊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秦峰自嘲的笑了笑,那笑聲在空曠的山洞中,顯得格外苦澀。
“我出身龍城秦家,一個……旁係。”
他刻意加重了“旁係”兩個字。
“我的主家,在三年前的聯邦軍方派係鬥爭中,徹底倒台。一夜之間,樹倒猢猻散。”
“而打壓我們的政敵,如今正是如日中天。”
“他們斬草,更要除根。”
秦峰的拳頭,不知不覺間握緊,雷光在他的指縫間若隱若現,顯示出他內心的極不平靜。
“他們不能在明麵上對我動手,因為我還是軍功世家的子弟,還披著天星學院s級天才的光環。”
“所以,他們需要一場‘意外’。”
“一場合情合理的,讓一個前途無量的天才,在一次高風險的試煉中不幸隕落的,完美的意外。”
他抬起頭,猩紅的目光直視著陳昊。
“這次的決賽,就是他們為我準備的,最好的墳墓。”
“而‘天蠍’,就是負責執行的掘墓人。”
真相如同一塊巨石,重重砸在每個人的心頭。
這已經不是學院之間的競爭,而是聯邦內部,最肮臟,最血腥的政治鬥爭。
珈藍小隊的成員們,臉上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色。
他們無法想象,在那光鮮亮麗的聯邦上層,竟然隱藏著如此殘酷的,視人命如草芥的陰暗麵。
陸遠接過了話頭,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
“我知道這次決賽有危險,學院高層也曾勸我更換隊員。”
“但我拒絕了。”
“秦峰是我最好的兄弟,我們是一起從刀山火海裡爬出來的。”
他看著秦峰,眼神中是毫不掩飾的兄弟情義。
“這是他唯一的機會。隻要他能在這次決賽中,以無可爭議的姿態,拿到冠軍,一戰成名,獲得軍方更高層,那些中立派係的關注,他就能擺脫棋子的命運。”
“他就能活下去。”
“我之前推開你們,甚至不惜用言語羞辱,就是不想把你們,把珈藍學院,卷進這場根本不屬於你們的肮臟的漩渦裡來。”
“這是我們天星學院自己的事,是我們兄弟自己的戰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