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鬆回到梁山的第三個月，一場秋雨把寶珠寺的屋簷澆得透濕。他正坐在窗邊翻一本舊賬，戴宗頂著雨跑進來，手裡攥著本皺巴巴的賬本，臉色比窗外的天色還沉：“武頭領，您看看這月的賬——朝廷的俸祿又少了三成，山下那二十間商鋪，有八間沒交租金！”
武鬆捏著賬本的手指緊了緊，指節泛白。賬本上的數字像小刀子似的紮眼：朝廷核定的月俸祿本該是兩千兩，實際到賬隻有一千四百兩；商鋪租金應收二百五十兩，隻收上來一百七十兩，空著的那幾間鋪子，門板上還貼著“轉租”的破紙，風吹雨打，字跡都模糊了。
“怎麼回事？”武鬆把賬本往桌上一拍，酒壺裡的酒晃出幾滴，“俸祿克扣，是朝廷的人做手腳？還是宋江哥哥那邊沒盯緊？”
戴宗抹了把臉上的雨水，歎氣道：“是樞密院的人卡了脖子。他們說咱們梁山兄弟‘剿匪未儘全功’，得扣點俸祿‘以示懲戒’。宋江哥哥去楚州赴任前，特意托人打過招呼，可那些官老爺油鹽不進，非要咱們‘意思意思’——說是要五百兩‘疏通費’，才肯把克扣的俸祿補回來。”
“疏通費？”武鬆冷笑一聲，空蕩蕩的左袖管被風吹得晃了晃，“他們這是把咱們當肥羊宰！當年征討方臘，咱們兄弟死了多少？現在倒好，拿了功勞換個虛職，連俸祿都要被扒一層皮！”
他頓了頓，又指著賬本上的商鋪租金：“那八間商鋪怎麼回事？以前不是都租得好好的？”
“還不是因為青州知府新立的‘商稅’。”戴宗蹲下身，用火折子點了盞油燈，“上個月青州知府換了人，姓高，是高俅的本家侄子。他一上任就把商稅提了三成，還說‘梁山屬地的商鋪，得多交兩成“安保稅”’——那些商戶本來就賺得薄，這麼一折騰，有幾家直接關了門，剩下的也說要減租，不然就退租。”
武鬆沉默了。他走到窗邊，望著山下霧蒙蒙的官道。以前在二龍山時，他們靠劫商隊過日子，雖然擔風險，可錢來得直接；後來上了梁山，搞田地租賃、開作坊，以為能安穩下來，沒想到一沾朝廷的邊，麻煩反而更多——官老爺的盤剝、地方官的刁難，比劫道的強盜還難纏。
“不能就這麼認了。”武鬆轉過身，眼神裡透著狠勁，“戴宗兄弟，你先去給楚州的宋江哥哥寫封信，把俸祿被克扣的事說清楚，讓他在朝堂上幫著遞句話。至於青州知府的商稅，我親自去趟山下的商鋪，看看情況。”
第二天一早，武鬆揣著二十兩碎銀子，拄著根鐵拐杖下了山。他先去了最熱鬨的“李記綢緞鋪”——鋪主李老漢以前受過他的恩，當年劫潘家馬幫時，他特意把幾匹上好的綢緞低價賣給了李老漢，幫他盤活了鋪子。
李老漢見他來，忙把他拉進裡屋，端上熱茶：“武頭領，您怎麼來了？快坐！”
“我來看看你這生意。”武鬆掃了眼鋪子裡稀疏的客人，“聽說高知府漲了商稅？”
李老漢歎著氣，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皺巴巴的稅單：“您看！以前每月交五十文稅，現在要交一百二十文，還加了‘安保稅’三十文，這一個月下來，稅錢就占了我利潤的四成！我這鋪子小，實在扛不住啊！”
武鬆接過稅單，手指在“安保稅”三個字上摩挲著。這哪是什麼安保稅？分明是搶錢——梁山的兄弟明明在保護山下的商戶，現在反而要被地方官借著“安保”的名頭搜刮。
“李老漢，你彆急。”武鬆把稅單放在桌上，“這稅，咱們不能白交。你幫我個忙——把其他商戶都叫到你鋪子裡來，我有話跟他們說。”
不到一個時辰，八家沒交租金的商戶都來了。有開酒館的王掌櫃，有做豆腐的張婆，還有修鞋的劉師傅，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武鬆站起身，把鐵拐杖往地上一頓：“各位鄉親，高知府漲稅，是欺負咱們老實人。但咱們也不是好惹的——梁山有上萬兄弟，不是他一個知府能拿捏的。我有個主意：你們先把租金交了，商稅的事，我來解決。”
王掌櫃皺著眉：“武頭領，不是我們不交租金，是真沒錢啊！這稅一漲，我這酒館每天賺的錢剛夠交稅，哪還有餘錢交租金？”
“我知道你們難。”武鬆從懷裡掏出二十兩碎銀子，放在桌上，“這二十兩，先給你們周轉——李老漢拿五兩，王掌櫃拿五兩，剩下的你們分了，先把這個月的稅交了，把生意撐起來。至於高知府那邊，我去會會他。”
商戶們都愣了。李老漢連忙擺手：“武頭領，這錢我們不能要！您都這樣了，還幫我們……”
“拿著。”武鬆打斷他，語氣不容置疑，“我武鬆這輩子，最見不得老實人受欺負。你們放心，這稅的事，我一定給你們一個說法。但你們也得答應我，以後好好做生意，租金按時交——梁山的兄弟們，也得靠這些租金過日子。”
商戶們眼圈都紅了，紛紛點頭：“武頭領放心！隻要稅降下來，我們肯定按時交租金！”
從綢緞鋪出來，武鬆拄著鐵拐杖，直奔青州府衙。他知道，對付高知府這種人，軟的不行，得來硬的——當年在陽穀縣，他靠拳頭搞定蔣門神；現在雖然少了條胳膊，但對付一個貪官，還綽綽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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