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朝始建國前五年,冬。新都侯府的書房裡,炭火燒得正旺,卻驅不散王莽心頭的寒。
他手裡攥著一卷《關中流民圖》,絹布已經被摩挲得發毛。圖上畫著數十個衣衫襤褸的流民,最紮眼的是左下角——一個瘦得隻剩骨頭的孩子,被一個穿錦袍的家丁拽著胳膊,家丁手裡捏著一枚五銖錢,另一隻手提著半袋鹽。旁邊的流民婦人撲在地上哭,破碗裡隻有幾粒米,碗沿還沾著一點乾涸的血。
“這是去年冬天,王立的家丁在渭水畔做的事。”王莽的聲音沙啞,指尖劃過那枚銅錢的印記,“一枚錢,換一個孩子,就為了半袋鹽。”
書房門被推開,劉歆抱著一摞賬本走進來,寒氣順著他的袍角鑽進來。“表哥,您要的‘豪強私產賬’,我查清了。”劉歆將賬本放在案上,翻開最上麵一本,“西漢國庫現在隻剩三千萬錢,可王立、淳於長這些豪強,私藏的錢加起來超十億錢,光王立的鹽鐵作坊,每年就賺五百萬錢——這裡麵,至少有一半是摻沙賣鹽賺的百姓血錢。”
王莽猛地抬頭,眼睛亮得嚇人,像餓狼盯著獵物。他抓起賬本,手指在“五百萬錢”的數字上劃過,指甲幾乎要戳破絹紙:“這麼多錢,都攥在他們手裡,朝廷卻連賑災的錢都沒有?去年關中大旱,餓死三萬流民,王立卻在府裡修了座‘金穀園’,用黃金鋪小路!”
劉歆歎了口氣,坐在王莽對麵:“表哥,您不是第一天知道這些。西漢自武帝以來,鹽鐵專賣的利潤就被豪強分了,土地兼並更是沒人管——您一個新都侯,管得了嗎?”
“怎麼管不了?”王莽突然站起來,走到牆邊,指著掛著的《周禮》竹簡,“《周禮》裡寫著‘田裡不鬻’土地不能買賣),‘鹽鐵官營’,當年周公就是這麼讓天下富起來的!現在的問題,是錢放錯了地方——該在百姓手裡的,在豪強手裡;該在朝廷手裡的,也在豪強手裡。”
他轉身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筆,在紙上畫了個圈:“要搞錢,就得先把錢從豪強手裡搶回來,再分給百姓——不對,是‘均’給百姓。”他頓了頓,又把“搶”字劃掉,改成“收”,“用製度收,用朝廷的權力收。比如土地,超過百畝的都收歸國有,按人口分給流民;比如鹽鐵,全由朝廷賣,利潤歸國庫;再比如錢,重新鑄新錢,把舊錢都換過來,讓豪強手裡的錢變‘不值錢’。”
劉歆看著紙上的“收”字,心裡一緊:“表哥,這是要動豪強的命根子啊!王立他們在朝堂上勢力大,您這麼乾,會引火燒身的。”
“引火燒身也得乾!”王莽將《流民圖》拍在案上,圖上孩子的臉對著賬本上的“五百萬錢”,“我小時候在渭水邊,見過一個流民,為了換一口鹽,把自己的手砍了——那時候我就發誓,要是有一天我掌權,絕不讓錢比命還貴!”
他突然想起什麼,走到內室,搬出一個銅箱,打開——裡麵是五十斤黃金,是他這幾年封地的俸祿攢下的。“子駿,你明天就去長安的鑄錢工坊,用這些黃金鑄‘新朝開國錢’的模具。”王莽拿起一塊黃金,放在手裡掂了掂,“錢,我自己先出;這天下的錢,我早晚要重新分一遍。”
劉歆看著黃金的光反射在王莽臉上,那表情裡有理想的熱,也有欲望的冷。他知道,表哥心裡的“均貧富”,早就和“掌大權”纏在了一起——搞錢,既是為了流民,也是為了自己能坐穩那個還沒到手的皇位。
窗外的雪下大了,落在侯府的瓦上,簌簌作響。書房裡,王莽還在對著賬本和流民圖演算:“土地收回來,每年能多收千萬錢;鹽鐵專賣,每年能多收五千萬錢;鑄新錢,能賺上億錢……”他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癡迷,像在算一盤永遠贏不了的棋。
劉歆站在一旁,看著表哥的背影,突然覺得那背影很孤獨——孤獨地站在財富的懸崖邊,一邊是流民的哭聲,一邊是豪強的刀光,而他手裡攥著的,隻有一本《周禮》和一箱子黃金。
這盤搞錢的棋,從這一刻起,就已經注定了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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