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穀裡的硝煙還沒散儘,風卷著碎石屑掠過腳踝時,帶著一種戰後特有的冷澀——那不是夜風的寒涼,是能量碰撞後殘留的虛無感,混著草木灰與焦土的氣息,吸進肺裡像紮了細針,隱隱發疼。羅恩站在臨時清理出的空地上,素白長袍的裂痕還沒來得及縫補,衣料上沾著的灰黑色岩粉被風一吹,簌簌落在滿是溝壑的地麵上,與那些被空間切割出的平整岩斷麵形成刺眼對比。
與無根生的一戰,說不上輸贏。他靠著空間與生命雙法則的壓製,逼得對方收起妄念師底牌、最終主動退走,可心底卻沒有半分打贏的喜悅——無根生最後那句“更多驚喜”像根淬了冷意的細刺,紮在他的思緒裡,拔不出來。他太清楚,這場對決不過是亂局的冰山一角:無根生背後的耀星社,還有多少沒露麵的奇術者?舊秩序那些躲在暗處的殘餘勢力,會不會借著這場對決的空隙,對端木瑛、對張懷義下手?甚至連他自己掌控的雙法則,在更龐大的勢力麵前,真的能護住所有人嗎?這些念頭像潮水下的暗礁,在他心底沉沉浮浮,壓得人喘不過氣。
他沒敢多耽擱。趁著夜色還濃,他領著端木瑛與護衛們往山穀深處走——護衛裡有兩人傷勢未愈,走得慢,每一步都牽動傷口,悶哼聲在寂靜的夜裡格外清晰;端木瑛扶著其中一個年輕護衛,藍手還在微微泛著光,顯然是在暗中用魂力幫對方穩住傷勢。最後他們停在一處被藤蔓半掩的山洞前,洞口不大,僅容兩人並排通過,裡麵卻乾燥寬敞,還能聽到細微的滴水聲,是個隱蔽又安全的落腳處。
羅恩抬手在洞口布下空間遮蔽:指尖的銀色符文輕輕劃過空氣,洞口的藤蔓與岩石像是被“折疊”了一層,從外麵看,這裡隻是普通的岩壁,連縫隙都找不到;他又在遮蔽層外,撒下一點生命能量——淡綠色的光絲落在藤蔓上,瞬間融入其中,形成一層看不見的屏障。“這屏障不會攻擊,”他轉頭對端木瑛說,聲音壓得很低,“但有人靠近三尺內,藤蔓會輕輕顫動,你們能感覺到。”他又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裡麵是足夠支撐三日的療傷丹藥,“我會儘快回來,這段時間彆出去,有情況……彆硬扛,等我。”端木瑛點頭時,眼底有擔憂,卻沒多問——她知道羅恩的顧慮,也懂此刻的局勢容不得猶豫。
等護衛們都進了山洞,洞口的藤蔓重新垂落,羅恩才轉身站在洞口的陰影裡,想借著夜風理清思緒。他抬手按了按眉心,之前與無根生對戰時緊繃的神經還沒完全放鬆,識海裡殘留的妄念餘波像細小的塵埃,總在不經意間擾著心神。可還沒等他理出半點頭緒,懷中貼身存放的那枚玉佩,突然有了動靜。
那是承載著張懷義“義字符”的玉佩。平日裡總透著一絲溫潤的微涼,像塊被體溫焐熱的普通溫玉,此刻卻突然變了——先是玉心處泛起一點溫熱,接著那溫熱慢慢擴散,順著玉佩的紋路滲到邊緣,最後整個玉佩都變得暖融融的,貼在胸口像揣了顆小小的太陽。更特彆的是,玉佩開始傳來一陣波動:不是之前張懷義遇險時那種急促、慌亂的震顫,也不是平日裡若有若無的生命感應,而是一種緩慢的、帶著沉甸甸決絕的節奏,像有人隔著時空,用指尖輕輕敲著玉佩,一字一句地傳遞著心意。
羅恩的心猛地一沉,立刻抬手按住胸口,指尖貼著玉佩的溫度,將心神徹底沉入其中。沒有驚天動地的聲響,隻有一段簡短卻重得像鉛的信息,順著波動緩緩淌進他的識海,還帶著張懷義特有的、帶著龍虎山口音的沉穩語氣:
“前輩,自去年荒原您替我擋下那波追殺,到後來在庇護點您給我講舊秩序的腐朽,懷義從來沒敢忘過您的恩情。您讓我知道,‘道’不是隻有一條,不是非要按著師門的規矩走,也不是非要抱著過去的因果不放……可我張懷義,終究是龍虎山最後幾個弟子裡的一個,是當年那場動亂裡,唯一活著逃出來的人。”
“那些死在舊秩序手裡的同門,那些被戰火焚了的山門,那些師父臨終前托付的‘守護傳承’的話……都是我欠的。有些因果,必須我親自去了結;有些擔子,必須我獨自去扛——我不能躲在您的羽翼下,看著彆人替我承擔這些。”
“請前輩彆再找我了,也彆再插手我的事。我已經想好了要去的地方,前路是生是死,都是我自己選的路。哪怕最後埋在龍虎山的廢墟裡,哪怕最後沒能了結那些因果,我也無怨無悔。隻願前輩您保重,守好您想守的人,護好您想護的道——彆因為我,亂了您的腳步。”
信息到這裡戛然而止,像有人說完最後一句話,輕輕斷了聯係。玉佩的溫度開始慢慢降下去,從暖融融的溫熱,到微涼,最後變回最初的、沉默的溫涼,隻有掌心還殘留著一點餘溫,像從未消散的決絕。羅恩握著玉佩,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骨節處泛出淡青,掌心被那點餘溫燙得發緊,連呼吸都變得沉重。他站在洞口的陰影裡,沉默了很久——久到風掠過洞口的藤蔓,留下“沙沙”的輕響;久到山洞裡傳來護衛們疲憊的呼吸聲,有人還在睡夢中低哼著家鄉的小調;久到天邊的夜色漸漸淡下去,東方的天際線泛起一絲極淡的、像被水墨暈開的魚肚白。
他早該想到的。張懷義從來不是會躲在彆人羽翼下的人。去年在荒原,那人明明傷勢很重,卻還攥著桃木劍,非要跟追殺者拚到最後;前幾日在庇護點,提到龍虎山時,他眼底的愧疚像化不開的墨,手指會無意識地摩挲著劍穗——那是他師父留下的東西。之前的安穩,不過是暴風雨前的短暫平靜,是張懷義在借著這段時間養傷、理清思緒,也是在偷偷積蓄力量,準備去麵對那些他早就該麵對的過去。
羅恩緩緩閉上眼,將玉佩重新貼身收好,玉麵貼著胸口,微涼的觸感像一道提醒。天邊的魚肚白慢慢變亮,染上一點淡粉,山穀裡開始有鳥鳴聲響起,本該是生機盎然的清晨,他的心底卻像是被夜色牢牢裹著,沉得發悶。
該來的,終究還是來了。
張懷義的決絕,像一道刻在時空裡的預兆,清晰得讓人無法忽視——那場注定無法避免的悲劇,正踩著清晨的微光,朝著他們,朝著這片動蕩的天地,緩緩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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