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滿的夜露帶著草木的清氣,漫過函穀關的青石板路。觀星台的紫石地麵上,"虛宿"的刻痕被露水浸得發亮,像塊被擦亮的玄玉。尹喜坐在刻痕中央,望著天幕上的虛宿二星——這兩顆星今夜格外不同,原本內斂的光暈忽然向外擴張,像朵緩緩綻放的紫蓮,將旁邊的"司命司祿"二星輕輕攬入懷中,《夏小正》"虛上下,各四星,虛為哭泣事非輕"的凶兆,此刻竟透出幾分溫潤的生機。
"關令,您看這虛宿的光暈......"張誠舉著青銅望筒,聲音裡帶著壓抑不住的激動。望筒裡的星象愈發清晰:虛宿的光暈邊緣泛著淡淡的銀輝,像層流動的水膜,司命星的青芒與司祿星的黃暈在其中交融,形成種奇妙的和諧,"《夏小正》說"虛宿明潤,疫氣將散",難道......"
尹喜沒有接話,指尖輕輕按在紫石地麵的虛宿刻痕上。露水透過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刻痕裡的星砂在月光下閃爍,像藏著無數細小的星子。他忽然想起《甘石星經·虛宿篇》"虛為天府,藏萬物,其光暈闊,則主藏生機",這"天府"二字,不正是指能滋養萬物的水源嗎?
"張誠,取關城輿圖來。"
輿圖鋪開在觀星台的石案上,羊皮紙的邊緣已有些磨損。尹喜用朱砂在圖上標出虛宿二星及司命、司祿的方位,連接成的星軌恰好覆蓋關城的中南部。"你看,"他指著圖上的低窪處,"這些地方的井水要麼發腥,要麼乾涸,百姓飲水多有不便,疫氣也容易滋生。"他頓了頓,指尖重重落在星軌的交點上,"按虛宿星位,在此處鑿十口井,讓水源順著星軌流動,或許能解燃眉之急。"
張誠有些猶豫:"關令,前幾日在西市鑿過兩口井,水都是渾的,還帶著味......"
"此一時,彼一時。"尹喜指著天幕,虛宿的光暈仍在緩緩擴張,連旁邊的"哭星"虛宿附屬星官)都淡了些,"虛宿主"藏",以前是藏疫氣,現在是藏生機。按《甘石星經·水占》"星軌所至,水泉自湧",跟著星象走,錯不了。"
次日天未亮,關卒們便帶著鑿井工具出發了。尹喜親自坐鎮,按觀星台測得的方位,在第一處星軌交點埋下木樁——那裡恰是關城中心的空場,離隔離區最近。老石匠握著鏨子,第一錘下去,地麵竟發出"咚"的悶響,像敲在空心的石上。
"有戲!"老石匠眼睛一亮,加快了鑿擊的速度。鏨子落下的節奏,竟與觀星台漏刻的滴答聲隱隱相合。挖到丈許深時,忽然有水珠從石縫滲出,順著鑿痕往下滴,落在桶裡發出清脆的聲響。
"出水了!"關卒們歡呼起來。
尹喜俯身望去,井水在晨光中泛著清冽的光,映出天空的虛宿星象,像把星星沉在了井底。他讓人取來陶罐,盛滿井水,水質竟比關城任何一處的水都要純淨,嘗在嘴裡帶著絲微甜,完全沒有往日的腥氣。
"按這個法子,把另外九口井都鑿出來。"尹喜吩咐道,"每口井邊都立塊石碑,刻上對應的星名,虛宿一、虛宿二......司命、司祿,讓百姓知道這水是應星象而來的。"
接下來的三日,九口井陸續鑿成。奇妙的是,每口井的水質都清冽甘甜,且水位始終保持在同一高度,無論取用多少,都不見下降。更奇的是,井水的溫度竟隨星象變化——白日受太陽照射時微溫,入夜後則轉涼,與虛宿的星芒強度完全同步。
"關令,隔離區的病人喝了這井水,嘔吐腹瀉都減輕了!"醫工老周提著藥箱跑來,臉上帶著久違的笑意,"尤其是喝了司命星位那口井的水,高燒退得特彆快,像有股勁兒在推著病氣往外走。"
尹喜跟著老周去了隔離區。棚屋裡的病人果然精神了些,有人正捧著陶碗喝井水,臉上的潮紅消退了不少。李忠的兒子小虎子坐在床邊,手裡把玩著塊井邊撿的青石,見了尹喜便喊道:"關令叔叔,這水好喝,比我家以前的水甜!"
尹喜摸了摸他的頭,望向司命星位的井口方向。那裡的石碑在陽光下泛著光,"司命"二字被井水的霧氣潤得發亮。《甘石星經·司命篇》"司命主生死,其下有水,則主延壽",原來這井水果真借了星力,能輔助治病。
他又去了司祿星位的井邊,見幾個婦人正排隊打水,桶裡的水映出她們的笑臉。"自從喝了這水,家裡人都不鬨肚子了。"個婦人笑著說,"我家那口子前日還咳嗽,喝了三天井水,今天竟能幫著搬柴火了。"
尹喜望著井水中的星影,忽然明白虛宿"天府"的真意——它藏的不是具體的財物,而是讓萬物複蘇的生機。就像這十口井,看似是人工鑿成,實則是虛宿借星象之力,將地下的活水引了出來,滋養關城,滌蕩疫氣。
入夜後,尹喜再次登上觀星台。虛宿的光暈已擴張到最大,將司命、司祿二星完全包容,星芒在紫氣中流動,像層薄薄的水膜。他架起望筒,發現井水的水汽竟順著星軌向上蒸騰,與虛宿的光暈融為一體,形成個循環的氣場——地上的水借星力顯效,天上的星借水汽增輝,彼此呼應,生生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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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誠捧著新錄的病例冊走來,冊上的紅筆標記新增病例)比往日少了大半:"關令,這幾日新增病人隻有七個,且症狀都較輕,醫工說與井水關係很大。"他指著冊上的記錄,"喝井水的病人,痊愈速度比隻喝藥的快一倍。"
尹喜翻開《紫氣星象錄》,提筆寫下:"小滿後三日,虛宿光暈擴,包容司命、司祿。依其星位鑿井十口,井水清冽,飲之可緩疫症。《夏小正》"虛宿明潤,疫氣將散",驗之。可見生機不在彆處,藏於虛空之中,待時而發,如水藏於地,星引之則出。"
寫完,他走到觀星台邊緣,望著關城的萬家燈火。十口井的方向都亮著燈籠,像十顆落在地上的星,與天幕上的虛宿遙相呼應。井水的甘甜氣息順著夜風飄來,混著藥草的清香,在關城的夜色裡彌漫,讓人心裡踏實。
老石匠不知何時登上了觀星台,手裡捧著塊從井底鑿出的青石,石上天然形成個星狀的紋路。"關令您看,這石頭上的星,跟虛宿一模一樣。"他把石頭遞給尹喜,"我鑿了一輩子井,從沒見過這麼奇的水,這麼奇的石頭,想來真是天意。"
尹喜接過青石,石頭的涼意裡帶著井水的溫潤。他忽然想起老子說的"上善若水",這虛宿引來的井水,不正是最好的注腳嗎?它不爭不搶,卻能滋養萬物;它看似柔弱,卻能滌蕩疫氣;它藏於地下,卻因星象指引而顯現,默默守護著關城的生機。
夜露漸濃,虛宿的光暈開始微微收縮,卻比往日更加明亮。尹喜知道,疫病並未完全消退,但虛宿已送來轉機,就像這十口井,雖不能立刻治好所有病人,卻為關城注入了希望的活水。隻要順著這星象指引的生機走下去,終有一日,疫氣會如晨霧般消散,函穀關會再次迎來紫氣東來、萬物安寧的時刻。
觀星台的漏刻"咚"地落下一滴水,打在石盤上,與井邊傳來的汲水聲遙遙相和。尹喜將青石放在虛宿的刻痕旁,石上的星紋與刻痕完美重合,仿佛天地早就用石頭與星象,寫下了"生機暗藏"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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