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盤著腿一邊抽著煙,一邊看了看嬸子。我從老人的表情中感覺到了一絲好奇,或者是說一絲絲的震驚,他回過頭來看著呂叔問道,引弟的病好了?呂叔點點頭說道,是山岔村的蘭茹給看的。啥時候看的呀?呂叔又笑著回答道,五六天了吧!
老人猛猛的吸了一口煙,又看了看嬸子,五六天就能恢複到這樣?她給你們抓藥了?呂叔趕緊回答道,沒有,隻是讓我買點黃芪和黨參燉雞給她吃。老人狐疑的看著呂叔問道!就這麼簡單?呂樹又點點頭說道,就這麼簡單。老人搖搖頭,有點不相信的說道,我看了一輩子病了,能恢複這麼快的,還真是少見!突然,老人的眼睛一亮,又抬頭看著呂叔問道,我剛才一進院子,就聞到一股濃濃的黃芪味道,你是在山裡刨的嗎?說到這裡,呂叔好像是想到了什麼!哦,對了,黃芪是“鷹嘴崖”上的那一棵,一個小夥子給刨回來了。老人難以置信的說道,是嗎?快——拿進來,讓我看看。
呂叔爽快的答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跑到院子裡,把曬在南房頂上的黃芪端了一蓋簾進來。經過幾天的晾曬,黃芪還沒有完全乾透,本來有白蘿卜那麼粗的黃芪片也萎縮成了像胡蘿卜那麼粗的小片了。老人的手在顫抖著,就連下巴上的一縷胡子也得跟著顫抖起來,甚至他說話的聲音也帶著顫音。他從蓋簾上拿起一小片黃芪來,仔細的看了看,又聞了聞,然後塞進嘴裡,閉上了眼睛。嘴裡輕輕的吧咂著,又過了幾分鐘。竟然開始慢慢的嚼了起來。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這段時間我們沒有人說話,隻是愣愣的看著他,老人的咽喉處在抽動著,也能聽到他從嗓子裡發出來輕輕的吞咽聲。過了一會兒,他睜開了有點渾濁的眼睛,居然嗬嗬嗬的笑了起來!然後說道,想不到啊,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看到它。
這時,嬸子開口輕輕的說道,大叔,多少錢呀,這麼遠跑過來總不能再空著手回去吧,然後看了看呂叔!呂叔連忙從上衣口袋掏出一些零錢,眼巴巴的看著老人問道,叔,多少錢?老人抬起頭,白了他一眼笑嗬嗬的說道,啥錢不錢的?再說也沒有本錢,就是點祖傳的手藝罷了。呂叔趕緊說道,那怎麼好意思?老讓您白看!真的過意不去?老人笑著問道。呂叔連忙點點頭又說道,您說,多少錢我都舍得給。老人又嘿嘿的笑了幾聲!錢我不要。但我得問問你,你能不能實話告訴我。呂叔連忙笑著回答,什麼事兒啊?我肯定如實告訴您,這棵黃芪有幾斤?呂叔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倒是沒有稱,起碼得六七斤估計。老人長長的吐了一口氣,哦,可不少。然後抬起頭看著呂叔輕聲的問道,這麼多,你們也用不了,能不能給我點?
呂叔哈哈哈的笑了起來,繼而又說道,我還以為是啥事呢,你裝吧,拿一些沒事的。真沒事?老人看著呂叔又問道,沒事沒事,不行,您把這一蓋簾的都拿走。那我就真拿了?呂叔連忙把蓋簾上黃芪片用手歸攏在一起。然後看著老人說道,你裝吧,裝您的口袋裡!老人哆嗦著雙手一把一把的裝進了中山裝下麵大大的口袋裡,兩個口袋也快被裝滿了。然後下了地,穿上鞋笑著說道,我先回去了,記得給他多喝點水,然後指著炕上的趙奇說道。
剛走出屋門,他又停了下來,回頭對呂叔說道,這東西可不敢多吃,熬稀飯的時候放幾片和稀飯一起熬上,說著,他又從口袋裡掏出一片和胡蘿卜片那麼大一片說道,這麼大的,三片就夠。一定是砂鍋。或者是銅鍋也行,要不白天的時候,含一片在嘴裡用唾沫泡軟,然後慢慢的吃掉,一天三片。嬸子連忙說道,我就是每天乾嚼著吃,可沒等嬸子把話說完。老人早就到了院子裡,沒再絲毫停留。呂叔大聲喊道,您老等一下,我用毛驢送您去,老人頭也沒回的說道,不用了,好像是擔心呂叔反悔一樣。
老人走了,屋子裡又安靜了下來,我看看表,下午兩點半了。趙奇已經睡去。我一個人坐在屋簷底下,遙望著南山坡上的那片森林。我真的希望能突然看見沈燁和虎子從林子裡走出來。可我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一根煙已經抽完,我又掏出一支叼在嘴裡,可沒等我點燃,就被不知道什麼時候躲在我身後的霞霞搶了過去。他生氣的瞪著我,你怎麼現在這麼能抽呀?還一根接一根的抽。我笑著說道,無聊就能抽了!
霞霞又生氣的說道。抽煙還能解無聊嗎?我笑了一下說道,可以的。說著我就打了一個哈欠!霞霞把煙又給了我,輕聲的問道,是不是困了?要不你睡一會兒吧!我擦去打哈欠流出來的眼淚,搖搖頭,不了,我一會兒去找些柴胡,趙奇還的吃了,順便把槍拿回來,彆被其他打生的拿走了。不然我一晚上也睡不踏實。
霞霞在我旁邊也坐了下來,她把胳膊肘放在膝蓋上,雙手托著臉龐,小聲的說道,你又快走了吧?我點點頭,沒幾天了,我打算過了中秋節就走!那你多會兒回來呀?我想了一下,估計怎麼著也得也要臘月二十七八吧!霞霞轉過頭,看著我說道,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我遙望著那片森林又說道,過年了,換新衣服的人多,所以那幾天是最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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霞霞沒再說話,隻是靜靜的挨著我坐著。我雖然沒有回頭看她,但我也能想到她哀傷的臉龐。這時候,屋門一響,越越和燕子也從屋裡走了出來,我回頭看了看她們,和她們笑了一下。燕子卻是問道,他兩個去哪了?我笑著回答,可能還在山上吧!我們走散了!不覺間,我又把霞霞給我的煙點上了,猛猛的吸了幾口說道,你們看好他,我找他們去。說著我就站了起來。
國棟啊,這時,呂叔從屋子裡也走了出來,趙奇沒事了,你不用擔心,家裡有柴胡,是去年挖的,你也不用找了。然後又給了我一根煙,我正打算接上的時候,霞霞卻不管不顧的從我手裡搶過了那支煙,憤怒的說道,行了,少抽點。我有些尷尬的撓了撓腦袋。身後的呂叔嗬嗬嗬的笑了起來!我回頭瞥了霞霞一眼,她滿臉通紅,猶如一個紅透了的蘋果,誘人而又美麗。
或許是呂叔感覺到了我的尷尬,連忙岔開話題說道,昨天我去石墨礦上問了問,這兩天我打算去那做一段時間零工。你嬸子的情況一天比一天好,我老坐在家裡也不行,馬上要八月十五了,做一段時間也能好好的過個節!我回頭看著呂叔,他臉上洋溢著幸福的笑容。他看著南山上的那片森林又繼續說道,幸虧遇到了你們呀!不然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你們以後就把這裡當成自己的家,不用老和我客氣!我笑著點點頭說道,趙奇看來得住幾天,說不定還要麻煩您了幾天,呂叔白了我一眼說道,啥麻煩不麻煩的呀?就是外人,我們也不會不管的,何況你是我們的恩人呢!
旺旺旺,趴在屋簷下的大黑突然朝著山梁叫了幾聲,我向那道山梁看去,兩道人影飛一般的速度向這裡跑來!身後帶起一道黃色的塵土。不多時,沈燁和虎子急匆匆的從大門外跑了進來!沈燁一邊跑一邊帶著哭腔問道,是不是走火了?打到人了?我看著他倆緊張的神情,心裡不免一陣陣感動,我知道,若是真的出了事,他們也不會扔下我不管。
於是,我連忙回答道,沒有,彆亂想,趙奇生病了。他們聽說沒事,也就放慢了腳步,虎子氣喘籲籲的說道,你們的槍都沒拿,我們又隱約聽見一聲槍響,等趕過去,真發現你的槍是空槍,再看人也沒了,走在路上也隻有你一個人的腳印,還有拖拽的痕跡。一路上胡思亂想的嚇死我了!說著他倆把身上的兩杆槍拿了下來,走到南房底下,把槍靠在了牆上放了下來。到底咋回事?我看見我們的槍也被他們拿了回來,於是笑著把事情跟他們說了一遍!
看著他倆滿是淚痕的臉,我的心情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因為我知道,假如我真的出了事,他們若是偷偷的離開,我也沒有任何辦法。想到這裡,我鬱悶的臉上頓時也有了笑容,我把趙奇的情況詳詳細細的和他們說了一遍,他倆想進屋裡先看看趙奇,我卻攔住了他們說道,剛剛睡著,彆吵醒他了。他倆最後趴在玻璃上往裡看了一眼,可能是和屋裡的嬸子笑了一下,然後回過頭來用一種難以置信的口吻問道,你一個人把他弄回來的?我笑著點點頭。反問道,本來趙奇剛剛難受的時候,我好像還聽到了你們的喊聲,可過了一會兒,我再叫你們,你們卻叫死不答應了,你們到底乾啥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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