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裡的火苗“劈啪”跳著,映得娘的側臉紅撲撲的。她正用鐵鏟翻動著鍋裡的炒花生,油香混著焦脆的氣息漫出來,饞得豆寶直咂嘴。
“娘,沈爺爺什麼時候能回來呀?”豆寶扒著灶台邊,看花生的顏色漸漸變深,“李伯說他在鎮上念叨著咱家的花生呢。”
娘手裡的鐵鏟頓了頓,笑著往她嘴裡塞了顆剛炒好的花生:“快了,等這撥花生炒好,讓你爹給捎去,他見了準高興。”
花生殼裂開的脆響裡,院門外傳來“吱呀”的開門聲。爹拍著身上的雪走進來,手裡的竹籃冒著白氣——是剛從鎮上帶回的熱包子。
“沈爺爺精神好多了,”爹把包子往桌上放,解下沾雪的圍巾,“說看見咱捎的小米,非要自己撒一把在窗台上,說‘等開春,麻雀準能尋到這兒來’。”
豆寶眼睛一亮,扒著爹的胳膊問:“那他能趕上看雪人不?雪人快化了。”
爹被她問得笑起來,刮了下她的鼻尖:“趕不上嘍,雪一化,雪人就成水了。但沈爺爺說,等他回來,咱在院裡種棵石榴樹,秋天結滿紅果子,比雪人耐看多了。”
“種石榴樹?”豆寶想起王嬸家的石榴樹,秋天滿樹紅燈籠似的果子,饞得她流口水。
“嗯,”爹往灶膛裡添了根柴,火光映著他的笑,“沈爺爺說,石榴多子多福,咱院兒裡也該添點熱鬨。”
娘把炒好的花生裝進布袋子,聞言接話:“那得選棵好苗。明兒讓你李伯來看看,他懂樹,說哪棵能活,咱就栽哪棵。”
正說著,李伯的拐杖聲在院外響起。豆寶搶著跑去開門,隻見李伯裹著厚棉襖,手裡捧著個布包,臉上的皺紋裡還沾著雪粒。
“剛從山上挖的野山藥,給沈爺爺捎去。”李伯把布包遞給爹,“他總念叨這口,說比城裡的山藥糯。”他往灶房裡瞅了瞅,看見炒花生,眼睛一亮,“喲,這香味,隔著老遠就聞見了。”
娘趕緊抓了把花生塞進李伯手裡:“嘗嘗,剛炒的。”
李伯剝開一顆,連殼帶仁嚼得香:“還是家裡的花生對味。”他看了眼豆寶,忽然說,“沈爺爺讓我捎句話,說等他回來,教豆寶紮風箏,說春天的風最適合放風箏,能飛到雲裡頭去。”
豆寶的心“咯噔”一下,像被什麼東西撞了撞,又暖又癢。她想象著風箏在天上飛的樣子,尾巴飄啊飄,沈爺爺牽著線,她在旁邊跑,爹和娘站在院門口笑……這畫麵,比雪人站在院裡還讓人心疼。
灶膛裡的火漸漸緩下來,隻剩炭火溫著。娘給李伯端來碗熱粥,白氣模糊了窗戶上的冰花。李伯喝著粥,說起鎮上的新鮮事:誰家的鋪子新醃了臘肉,誰家的孩子學會了騎自行車,沈爺爺聽著聽著就笑,說“等我回去,也得讓豆寶學學騎車,咱村的路平,摔不著”。
豆寶趴在桌邊,聽著這些絮絮叨叨的話,手裡攥著顆沒剝殼的花生。花生殼粗糙的紋路磨著掌心,像在數著日子。她忽然明白,沈爺爺能不能趕上看雪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都在盼著春天,盼著石榴樹栽進土裡,盼著風箏線握在手裡的那一天。
爹收拾著要給沈爺爺捎的東西:一包炒花生,幾根野山藥,還有娘新納的鞋墊,針腳密密的,像撒在地裡的種子。豆寶忽然想起什麼,跑進裡屋,把自己攢的玻璃彈珠用布包好,塞進竹籃角落——那是她最寶貝的東西,沈爺爺說過,玻璃彈珠在太陽底下能映出彩虹,她想讓沈爺爺也看看。
暮色漫進窗欞時,李伯拄著拐杖回家,爹提著竹籃準備再去趟鎮上。豆寶站在門口送他們,看見爹的腳印踩在雪地上,一步一個坑,卻走得穩穩的,像在丈量著從冬天到春天的距離。
灶膛裡的炭火還在紅,映著牆上的日曆,離立春還有十七天。豆寶數著那個數字,忽然覺得,日子就像這炭火,看著慢慢燒,其實都在往暖裡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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