嬌俏的女子露出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那眼神裡,欣色透著算計,如同在觀賞一件有趣的獵物。
神色裡露出一份得意。
那是一身絳紅色的廣袖流仙裙,紅得囂張跋扈,如同凝固的晚霞,又似潑灑的烈焰。
卻又帶著一絲令人心悸的詭譎,外罩一件孔雀藍的薄紗大袖衫。
那藍深邃如子夜晴空,與濃烈的紅形成驚心動魄的對比,更襯得她膚白如雪,豔光四射。
滿頭青絲綰成墮馬髻,斜插一支赤金點翠銜珠鳳釵。
她生得極美,肌膚勝雪,在昏暗光線下泛著冷瓷般的光澤。
一雙丹鳳眼狹長上挑,眼尾用極細的金粉勾勒,流轉間波光瀲灩,深處卻藏著淬了冰的幽潭,不見暖意,似透著貪婪。
瓊鼻秀挺,朱唇飽滿如熟透的櫻桃,點染著濃烈似血的胭脂,唇角噙著一抹若有似無、玩味十足的弧度。
片刻後,她的目光倏然抬起,越過喧囂的人群,幽深地、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嘲弄與了然,精準地投向慕名茶肆最高處、最隱秘的那間茶廂雅室。
那雅室的位置極其特殊,懸於整個茶肆的穹頂之下,宛如鷹巢般孤高。
它並非尋常可見的包廂,更像是一座懸空的樓閣,僅由一道盤旋而上的狹窄木梯連接,梯口常年垂著厚重的、隔絕視線的墨綠色竹簾。
雅室四周的窗欞是罕見的冰裂紋樣式,窗紙糊得極厚。
從外麵望去,隻能看到一片模糊的、昏黃的光暈,仿佛裡麵燃燒著永不熄滅的燭火,卻無法窺見內裡分毫。
那是慕名茶肆的預留禁地,尋常人連靠近樓梯都會被無聲無息地攔下。
此刻,那雅室寂靜無聲,如同蟄伏的巨獸,隻有窗縫間偶爾漏出的一縷暖光,證明其存在。
女子收回目光,眼底的幽深更濃。
無人察覺。
一片早凋的桃萼,正打著旋兒,無聲無息地飄落,精準地覆蓋在禦匾那道焦黑的裂口之上——
像極了八年前,那場焚儘一切的大火中,未曾燒透的、蜷曲的人形餘燼。
終將複燃。
“福伯!”一個年輕的堂倌臉色慘白,聲音帶著哭音,想要衝過去理論,“這不可能!我們……”
“閉嘴!”福伯一聲低喝,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過了堂倌的衝動。
“乖哦,不怕不怕!~”福伯身側,孫鶯鶯那肉乎乎的小手,趁機在年輕堂倌結實的胸肌上揩了把油,臉上堆滿了花癡般的滿意笑容,烏溜溜的眼睛都眯成了月牙,眼底卻機謹的觀察著堂內的每一位茶客。
“諸位貴客!稍安勿躁!”疾步趨身而來的男人年庚五十有餘,方正麵龐,輪廓清晰,額頭寬闊飽滿,幾道深刻的抬頭紋如同歲月的年輪,眉毛濃密而整齊,眼睛不算大,卻異常明亮有神,鼻梁挺直,鼻翼豐滿,嘴唇略薄,嘴角微微向下,緊閉的唇角似乎又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克製。
身著質地精良的苧麻青色長袍,色澤如雨後新茶,透著溫潤的光澤。袍身剪裁合體,線條流暢,領口與袖口處用同色係但略深的絲線繡著細密的鬆枝紋,腰間束著一條深褐色皮質束帶,帶扣是一枚打磨光滑的溫潤黃玉,袍擺下方,隱約可見一雙深灰色布麵軟底鞋,行走無聲。
孫福,人稱福伯,慕茗茶肆大掌櫃。
他疾步行至蕭珩麵前,臉上已是溫雅含笑。禮貌卻毫無諂媚,也未見絲毫驚慌。
門口推搡的人群動作微微一滯,齊齊回過頭來。
眼神紛繁複雜,有人像是等著一個交代,有人像是急求真相,當然還有不乏看熱鬨的。
福伯的目光緩緩掃過狼藉的大堂,掃過那些驚恐、懷疑、憤怒的臉龐。
他挺直腰板,一字一句,聲如洪鐘:“慕茗茶肆曆百年風雨,榮太祖皇帝禦筆親題!老朽在此執掌三十餘載,深知一茶一葉,皆係本店清譽性命!今日之事,蹊蹺萬分!老朽在此立誓,定會徹查到底,給諸位,給苦主,給這百年招牌一個明明白白的交代!”
他的話語擲地有聲,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
幾個年長的堂倌迅速圍攏到他身邊,雖然臉上仍有驚惶,但眼神已因福伯的鎮定而找回了主心骨,警惕地看著蕭珩領來的一眾捕役和混亂的人群。
福伯對著蕭珩俯身一躬。
“在下慕茗茶肆掌櫃孫福,不知蕭大人前來,有失遠迎!”
“禦史李大人回京述職,昨夜暴斃於家中。”蕭珩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經查,其所飲‘雪頂含翠’中檢出劇毒‘醉仙草’。這雪頂含翠是你們慕茗茶肆的獨有茶品。本官奉旨,查封慕茗茶肆,所有相關人等,即刻押回大理寺候審!有請你們慕東家吧。”
喜歡茗計請大家收藏:()茗計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