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茗茶肆內頓時人聲嘈雜,議論複起。
慕知柔心中暗忖,刑部來人顯然不懷好意,倒是大理寺卿蕭珩,雖為封門查案而來,卻言辭端正、行事沉穩,未見半分偏頗。
她不再理會王煥宥的挑釁,隻冷冷瞥去一眼。目光如淬寒冰,又似隱燃暗火。旋即定定望向蕭珩,靜候他接下來的舉動。
蕭珩敏銳地捕捉到了慕知柔眼中一閃而過的恨意,也看清了王煥宥毫不掩飾的落井下石與試探。
他眉間蹙痕更深,心中疑雲漸濃。
刑部如此急於插手,此案果然並不簡單。
“王大人,”蕭珩的聲音更冷了,“查案乃大理寺職責所在,不勞費心。帶走!”掩口轉身,不多跟王煥宥說一個字。
他最後一句是對捕役下令,同時不著痕跡地擋在了慕知柔身前,隔開了王煥宥那令人不適的視線。
捕役押著慕知柔向外走去。
在擦肩而過的刹那,一縷極淡的茶香倏然掠過蕭珩的鼻尖。那香氣冷冽而獨特,似雪後初霽的鬆間清風,與他所聞過的任何閨閣脂粉之氣截然不同。
蕭珩心頭驀地一動:這女子身上……怎會帶著那般清峻似男兒之香?
慕知柔被帶走了。
“相信大理寺定會秉公辦案,早日還慕茗茶肆清白。”裴昱望著慕知柔漸行漸遠的背影,抬手揉了揉眉心,終是轉身離去。手中的折扇隨之“啪”地一聲利落合攏,指節分明的手緊握著扇骨,不輕不重地敲著掌心,一聲接著一聲,顯然是心裡煩躁極了。
蕭珩俯身行禮道:“下官定儘全力查明真相”。
蕭珩起身時,裴昱已踏出茶肆大門。
茶肆裡的客人們無不悻悻作散。
“怎麼會呢!慕茗茶肆能毒死人?”
“這百年的老字號不至於吧?”
“怕是不知道得罪了誰?”
王煥宥帶著刑部的人離去時,一紅衣女子並肩而出,熙攘的人群中,幾乎沒人注意到這二人交換了一個微妙的眼神。
隨即二人臉上都帶著一抹彆樣的表情,各自消失在朱雀大街。
而這一切都映在了滿臉花癡相的孫鶯鶯眼裡,她乖巧的上前一步攙扶福伯,福伯枯瘦的手指緊緊攥住了身旁的桌角,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
“爹,清者自清,柔兒定會化險為夷。”孫鶯鶯安撫著情緒緊張的福伯,而她對慕知柔是再有信心不過了。
孫鶯鶯是福伯的養女,來到慕家時剛五歲,那年慕承瑾慕知柔兄妹出生,可以說孫鶯鶯是看著,也是陪著慕承瑾和慕知柔長大的,他們的感情不輸親姐弟妹。
而這八年來,孫鶯鶯更是把慕知柔疼愛到了骨子裡,甚至為了幫襯慕知柔,硬是給自己偽裝成了大花癡,隻為把說親的媒人嚇跑。
因為她不能嫁,她要護著慕知柔,等著慕承瑾,她要跟他們一起為慕家報仇!
隨著蕭珩離去的背影,慕茗茶肆的大門在沉重的吱呀聲中關上,隔絕了外麵窺探的目光,也將未知牢牢鎖在了這方曾飄滿茶香的天地裡。
大理寺詔獄。
空氣凝滯如鐵,混雜著陳年石壁的陰冷潮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鏽腥氣。
唯一的光源是牆壁高處窄小氣窗透進的幾縷慘淡天光,斜斜投射在冰冷的地麵上,切割出明暗分明的界限。
慕知柔跪在光暗交界處,一身粗麻囚服,寬大得罩住了她原本玲瓏的身段,襯得那張臉愈發蒼白,幾乎失了血色。
長發未綰,幾縷散亂地貼在汗濕的鬢角,更添幾分狼狽。
然而,那雙桃花眼卻亮得驚人,如同淬了寒星,直直望向端坐於案幾之後的蕭珩。
蕭珩一身紫色官服,清俊麵容上的一雙柳葉眼,眼底沉著暗色,眉峰如刀裁,一股生人勿近的凜冽。再因那蒼白累言的陰鬱氣質,便更顯拒人千裡。
修長的手指捏著一份薄薄的卷宗,目光沉沉落在慕知柔身上,帶著審視,更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探究。
“慕知柔,”蕭珩開口,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
沒有了麵紗,蕭珩看清了慕知柔的容貌,宛如上天精心雕琢的玉璧,桃花眼深眸下,鼻梁挺秀而小巧,從眉心優雅滑落,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精致感。
雙唇輪廓清晰而飽滿,許是獄中苦寒,嬌柔的唇瓣此刻像是褪了色的櫻花瓣。圓潤小巧的鵝蛋臉被柔美的下頜線托起。
五官與慕承瑾一模一樣,隻是左瞼之下沒有朱砂淚痣。
孿生兄妹。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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