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麵對如此用心又奢華的午膳,慕知柔卷翹的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掩去了她眸中的複雜情緒。
她拿起自己麵前的銀筷,指尖微微用力,指節有些泛白。
她沒有去碰那塊裴昱親自夾來的櫻桃肉,而是就近夾了一小筷素炒時蔬,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動作優雅,卻帶著一種刻意保持的距離感。
“殿下費心了。”慕知柔的聲音清甜卻清泠如泉,帶著恰到好處的恭敬,卻無半分親昵,“這些菜肴精致無比,隻是民女出身鄉野,粗茶淡飯慣了,如此盛情,實在惶恐。”
她放下銀筷,目光平靜地看向裴昱,那眼神清澈,卻像隔著一層看不見的薄紗:“殿下身份尊貴,實在不必為知柔如此勞師動眾。”
裴昱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心像是被那疏離的話語輕輕刺了一下。他看著慕知柔隻動了離她最近的那盤素菜,對自己精心挑選的那些特製菜肴,甚至親手夾給她的櫻桃肉視若無睹。
一股難以言喻的失落感湧上心頭。
他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覺地蜷縮了一下,隨即又強迫自己放鬆。
“知柔……”他聲音低沉了些,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懇求,“在我麵前,不必如此拘謹。這些……不過是我的一點心意,隻想讓你嘗嘗宮裡的手藝,看看可有什麼喜歡的。”
他試圖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輕鬆隨意,但那份期待落空後的黯然,卻難以完全掩飾。
慕知柔隻是微微欠身,再次強調:“殿下厚愛,知柔心領。隻是這皇家膳食,於知柔而言,太過貴重了。”
她的話語禮貌周全,卻像一道無形的牆,將裴昱的熱情和靠近,都擋在了外麵。
殿內一時安靜下來,隻有鶴章垂手侍立在角落,眼觀鼻,鼻觀心,仿佛一尊沒有生命的雕像。
不敢去聽他主子那心碎了一地的聲音……
滿桌珍饈依舊散發著誘人的香氣,那盤紅亮誘人的櫻桃肉,靜靜地躺在慕知柔的碟中,無人問津。
裴昱看著慕知柔低垂的側臉,那上麵隻有平靜和疏離,他心中的熱情如同被澆了一盆冷水,卻又不甘就此熄滅。
隻能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消散在彌漫的香氣裡。
芸閣雅室。
蕭珩緩緩抬起眼,深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隔斷的木板,落在了對廊蘭台雅室的方向。
席蓉煙那番做作的表演,那些刻意拔高的、充滿暗示的話語,以及最後那拂肩的動作……目的為何,昭然若揭。
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帶著一絲譏誚。
離間計?席蓉煙,你未免太小看我蕭珩,也太小看慕知柔了。
不過……蕭珩的目光重新落回麵前冷透的茶湯上,水麵倒映著他冷峻的眉眼。
慕知柔是否會如席蓉煙所願,對他產生了懷疑?
芸閣雅室內,沉香嫋嫋,卻壓不住從對廊絲絲縷縷穿透雕花木隔斷飄來的誘人香氣。
紅燒菜肴濃鬱的醬香、鮮甜的魚蝦、還有某種不知名卻勾人饞蟲的點心甜香……
蕭珩並非腹中饑餓難耐,但那香氣卻像無數細小的鉤子,撓得他心頭一陣陣無名火起,煩躁莫名。
他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那香氣來源的方向——蘭台雅室。
遠遠望去,裴昱對著慕知柔笑得明媚,想必這午膳是他特意為她準備的,薄唇抿成一條冷硬的直線。
心煩意亂。
冷不丁,一個懶洋洋的橘黃團子橫插一杠,硬生生截斷了蕭珩投向對廊的視線。
什麼東西?
橘黃色的,像一團蓬鬆的、會移動的落日餘暉,悄無聲息地來到了蘭台與芸閣之間的雕花廊道上。
胖得幾乎成了個球的橘貓。
嗬!這午膳看來是真的太香了吧!
橘貓邁著慵懶而矜持的貓步,在光潔的地板上踱了幾圈,最終選了個絕佳的位置——正對著蘭台雅室敞開的門扉,卻又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蹲坐下來。
一雙祖母綠寶石般圓溜溜的大眼睛,晶亮亮的,帶著一絲天生的傲嬌。
它沒有像尋常饞貓那樣直接衝進去討食,反而像個經驗豐富的表演藝術家。
先是豎起蓬鬆的大尾巴,像一麵招搖的小旗,左右搖晃,毛茸茸的尖端掃過地麵。
接著,它忽地就地一滾,毫無形象地仰麵躺倒,露出圓滾滾、軟乎乎、覆蓋著細密白毛的肚皮,四隻爪子在空中愜意地蹬踹,仿佛在邀請誰去揉一揉。
自顧自的玩了一會兒,它又翻身坐起,認認真真地舔舐起自己前爪的毛發,粉嫩的小舌頭一下下梳理著橘色的絨毛,間或還抬起後腿,撓撓耳後,憨態可掬,萌態十足。
“圓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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