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知柔櫻唇微啟,還想說什麼,卻被香蘭姨輕輕按住手背。
“小姐,”香蘭姨的眼神陡然變得無比嚴肅,甚至帶著一絲懇求。
“聽老奴一句勸,宮裡的事,蓉妃娘娘的事……就此放下吧。那玉佩……收好便是,莫要深究。有些真相,知道了未必是福。老奴隻盼著小姐平安喜樂,瑾少爺早日蘇醒歸來,守著咱們慕茗茶肆這份家業,將來……尋個真心待您的好郎君。”
慕知柔看著香蘭姨眼中深切的擔憂和那份不容置喙的堅決,心頭湧起一陣酸澀與無力。
她知道香蘭姨是為她好,可那場吞噬了慕家半壁家業並奪走了父親生命的邪火,那蓉妃那冰冷眼神中一閃而過的複雜情緒……像一根根無形的絲線,早已將她牢牢纏繞。
她輕輕抽回手,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塊艾草佩上凹凸的紋路。
席蓉煙……她今日在宮中的表現確實刻意了些,那幾乎要黏在蕭珩身上的眼神,與其說是傾慕,不如說是一場精心排練的表演,目標觀眾,正是她慕知柔。
“香蘭姨的意思是……席蓉煙在借蕭珩之名,虛張聲勢?”慕知柔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若真如此,席蓉煙此舉意欲何為?
是單純想在她麵前炫耀示威,還是……另有所圖?
香蘭姨拿起一件外衫輕輕披在慕知柔肩上,動作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關切:“小姐冰雪聰明,一點就透。席家丫頭那點心思,在老奴眼裡還不夠看。隻是……”她頓了頓,渾濁卻銳利的眼中透出幾分憂慮。
“這位蕭大人,雖未必是席家的助力,但也絕非易與之輩。他年紀輕輕便身居高位,掌管大理寺,必是陛下跟前一等一的紅人。定是心思深沉,手段莫測。儘管老奴看著他對小姐是用了心思的,但小姐日後若真與他打交道,仍需萬分謹慎才是。”
她對任何人任何事都時刻謹慎提防,處處護著慕知柔。
“大理寺……”慕知柔低聲重複著這三個字,心頭微凜。
蕭珩此人,確實如香蘭姨所言,絕非池中之物。席蓉煙敢拿他做筏子,她身後到底是誰在給她撐腰……
窗外,暮色四合,最後一縷天光也被黑暗吞噬。
慕知柔望著跳躍的燭火,思緒翻飛。
席蓉煙的挑釁不足為懼,但蕭珩,卻像一顆投入棋局的變數,讓原本就波譎雲詭的局勢更加複雜難測。而蕭珩又已然當慕承瑾為知己,日後恐怕是會經常來見的。
這使得慕知柔又更加警惕了三分。
皇家鬥茶會在即,貢茶之爭不容閃失,慕家茶肆能否重獲聖眷,關乎著整個慕家的未來,甚至是當年的真相。
她不能有絲毫大意。
“香蘭姨,”慕知柔放下茶盞,聲音沉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意味,“明日一早,讓福伯把近三年所有與貢茶有關的往來賬目,尤其是涉及貢茶采買、定價、損耗的部分,全部整理出來,送到我書房。”
“還有……”她目光微凝,“青梅,派人去查蕭珩,除大理寺,蕭府也查查,尤其是他私下裡……可有什麼特彆的喜好?”
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席蓉煙想借勢壓人,她偏要看看,這“勢”究竟是真是假,又能否為她所用。
若蕭珩真如香蘭姨所料,與席家並非一路,那麼這看似危險的變數,或許……也能成為她破局的關鍵。
香蘭姨欣慰地點點頭:“是,小姐。老奴這就去安排。”她轉身欲走,卻又停住,像是想起了什麼,回頭低聲道:“小姐,還有一事……恐怕跟八年前有關……老奴最近籌備鬥茶會時整理舊物,似乎……發現了一點當年遺漏的痕跡。”
慕知柔猛地抬頭,燭光在她眼中劇烈跳動了一下:“什麼痕跡?”
香蘭姨麵色凝重,聲音壓得更低:“是一個……被燒掉一半的香囊,針腳很特彆,不像是府裡常用的樣式,倒像是……像是……”
“像是什麼?”慕知柔的心驟然收緊。
“像是……蘇茶博士身邊那個貼身丫鬟,春桃的手藝。”香蘭姨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是卻在大火現場的舊物裡,而那日大火之後,春桃就不見了。”
慕知柔眼神驟冷,手指捏緊了茶盞,從牙縫中擠出:“青梅,通知青蟬,查!”
窗外,夜風驟起,吹得窗欞嗚嗚作響,仿佛有無數冤魂在黑暗中低語。
慕知柔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上脊背,貢茶之爭尚未開始,而那場沉寂了八年的風暴,似乎正悄然露出猙獰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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