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般彌漫在墓地,濃稠厚重。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泥土的氣息和金屬般的血腥味道。
我幾乎能感覺到不安刺痛著我的皮膚;這些墳墓整齊排列成排,都朝向南方。
還有那些紅色的痕跡。
深紅色的疤痕,就像燃儘的燈芯留下的痕跡。
我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接著傳來一個聲音。
隻是一聲低語,在墓碑間穿梭,像一股冷風拂過我的耳朵。
“晚棠……回來點燈……”那個聲音……和井裡的聲音一樣。
顧昭珩的聲音很尖銳。
“有控魂陣。”他總是這麼敏銳,儘管我並不總是想聽他的建議。
“他們叫我的名字。”我反駁道。
在我內心湧起的不是恐懼,而是一種強烈的滿足感。
突然,一個身影從彌漫的霧氣中浮現出來。
是一位老婦人,臉上刻滿了歲月的滄桑。
她說……我母親以前常來這裡,燒一整晚的紙。
她的聲音沙啞顫抖。
“燈未滅,魂不歸。”老婦人的話讓我脊背發涼。
就在這時……黑色的血液從她嘴裡湧出,她倒了下去。
瞬間就沒了氣息。
屍體還沒涼透,顧昭珩就敏銳地觀察到:“有人來過這裡。”還有新鮮的腳印。
在我麵前,是一座青銅石碑。
一座巨大的石碑。
表麵刻著扭曲的符文,散發著深紫色的血液般的光芒。
當我走近時,我手上的八角星紋身開始發燙。
聲音在我耳邊喧囂。
我拿出我的《卦門殘卷》,強忍著頭暈,辨認著。
這……這是百魂碑。
一個關鍵節點。
趙王的計劃……他想要我的血。
一個共魂陣。
世界開始扭曲。
一個守墓人——眼睛像純白色的——從地下爬了出來。
生鏽的鈴鐺搖晃著,像是喪鐘。
從墳墓裡,陰影升起,扭曲而憤怒,向我湧來。
沒門。
三枚銅錢在我手指間翻轉,我念起咒語。
以引魂燈為中心。
金色的光芒刺痛了我的眼睛。
符文旋轉、彙聚、形成。
一個北鬥倒懸、千燈共照的圖騰在我背上形成,散發著能量和光芒,我的眼睛變成了金色。
“命格追溯·啟!”我大吼道。
一股力量湧來。
是死者的麵孔。
我的族人。
卦門旁支的人。
他們被背叛、被處決,他們的靈魂被迫簽訂血契,被困在裡麵。
那原始的力量。
憤怒和悲傷為咒語提供了動力。
顧昭珩做出了反應。
他已經撕開了自己的袖子。
三張陽炎火符,貼在我的背上,穩住我的能量,他熟悉的溫暖給了我一點安慰。
他看透了我不穩定的力量。
就在謎題的最後一塊即將拚湊完整時,一道金光閃耀而出。
趙王的命令從石碑上投射出來,清晰而冷酷:“活捉卦門嫡係傳人蘇晚棠,不得傷害她的元神。”我的下巴緊繃起來。
但石碑的魔力仍在持續;它顯示出了地圖。
明月台下,有一條線直接通向哭井,通向冥界。
我倒吸了一口氣。
“這是個陷阱。”顧昭珩說著,用手臂摟住我,為我擋住即將到來的風暴。
趙王一直在引導著我們。
散落在墳墓上的紙錢,無火自燃。
而在遠處,哭井凝視著,它黑暗的深處如今成了一個可怕的承諾。
夜色如墨,潑灑在北嶺連綿的荒山之上。
循著魅音使者殘留的最後一縷氣息和玉牌地圖的模糊指引,兩道身影如鬼魅般穿行在嶙峋的怪石與枯敗的林木間。
這裡是南陵地界之外,一處被世人遺忘的亂葬崗。
然而,眼前的一幕卻讓蘇晚棠和顧昭珩同時停下了腳步。
沒有想象中的屍骸遍地,腐臭衝天,取而代之的,是數十座整齊排列的墳包。
它們像是被精心規劃過一般,每一座都麵朝正南,那是南陵京城的方向。
墓碑皆是無字的青石,唯有一道暗紅色的刻痕自上而下,貫穿碑麵,仿佛一根燃儘了燈油的燈芯,殘留著最後的死寂。
冷風卷過林梢,發出嗚咽般的聲響,可在這風聲之下,竟有更細碎、更詭異的聲音,仿佛從厚重的泥土層下絲絲縷縷地滲透出來。
“晚棠……回來點燈……”
那聲音縹緲而陰冷,帶著一種令人骨髓發寒的熟悉感。
蘇晚棠心頭猛地一震,腳步像是被無形的釘子釘在了原地。
這聲音,竟與那口將她拖入這個世界的枯井中,日夜哀哭的聲音,同出一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