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更梆子剛敲過,蘇晚棠房裡的燭火忽明忽暗。
她跪在案前,黃紙在膝頭鋪展,狼毫尖蘸著朱砂,在紙人眉心輕輕一點——那是傳書紙人的"天眼"。
窗外的風裹著桂香鑽進來,吹得紙人衣擺掀起一角。
她盯著紙人唇角那抹被朱砂染就的笑,喉結動了動。
楚三娘的遺書在袖中硌得慌,昨夜她翻到最後一頁,才發現墨跡下隱著一行血字:"帝星移位,雙蛇噬主,卦門血仇,根在宮闈。"
"小桃,去把窗閂再閂緊些。"她頭也不抬,指尖按住紙人後頸的"命門",那裡用細針紮著半枚銅錢——卦門秘術,借銅錢引氣,能讓紙人尋著特定的氣數飛。
小桃應了一聲,轉身時瞥見案角的黃紙,剛要開口,又被蘇晚棠遞來的蜜餞堵住話頭。
等丫鬟捧著茶盞退到外間,蘇晚棠才壓低聲音念咒:"紙為骨,血為媒,尋著定王氣,帶信歸。"
紙人突然抖了抖,在案上打了個旋兒,接著"唰"地竄起來,撞開半掩的窗,消失在夜色裡。
蘇晚棠望著空蕩蕩的窗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腕間的銅錢串——那是卦門嫡女的信物,此刻正泛著微燙的溫度。
顧昭珩在書房翻著戶部呈上來的糧冊,燭火突然劇烈搖晃。
他抬眼的瞬間,一團黃影"啪"地拍在案上。
定王眉峰微挑,屈指彈開紙人,裡麵滾出片碎帛,染著淡淡沉水香——是蘇晚棠常用的香粉味道。
"楚三娘遺血書,雙蛇噬主,宮闈有根。"
墨跡未乾,顧昭珩指節驟然收緊,碎帛在掌心皺成一團。
他想起三日前在大牢提審的卦門舊仆,那老婦咽氣前隻來得及說"趙王"二字,此刻看來,竟還有另一隻手藏在更深處。
"王副官。"他掀開窗棱,夜風吹得衣擺獵獵作響,"備馬,去侯府。"
蘇晚棠聽見馬蹄聲時,正蹲在院角逗貓。
顧昭珩的青驄馬停在影壁後,他掀簾進來時,衣袍還沾著夜露的涼意。
"雙蛇噬主。"他直接將碎帛拍在她掌心,"你說的楚三娘,當年是卦門旁支,為何會知道帝星移位的隱秘?"
蘇晚棠垂眸盯著碎帛,銅錢串在腕間叮當作響:"她隨我阿爹去太華山采過星石,那夜阿爹算出帝星偏移,說有兩脈龍氣在爭......"她突然頓住,抬眼時眼底閃著銳光,"張貴妃近日總往侯府送補品,趙如意昨日密信裡的香灰,是東暖閣特供的"凝露香"——隻有張貴妃宮裡用這個。"
顧昭珩指尖敲了敲桌案,聲音沉得像浸了水的墨:"她若插手侯府,必是為趙王鋪路。"他忽然傾身湊近,燭火映得他眼尾泛紅,"晚棠,敢不敢做個局?"
第二日晌午,蘇晚棠在花園裡"不小心"碰翻了茶盞。
"姑娘!"小桃慌慌張張去撿茶盞,"那楚三娘的遺物......"
"噓——"蘇晚棠慌忙捂住她的嘴,眼睛卻故意往假山後掃了一眼,"前日我在佛堂收拾舊物,見著個檀木匣,刻著卦門的雲紋......"她聲音越壓越低,"可彆被趙姨娘知道了,上次她偷翻我妝匣......"
假山後的綠梅枝動了動,趙如意的二等丫鬟春杏縮著脖子跑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