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破,晨曦透過窗欞灑在蘇晚棠沉睡的臉龐上,卻未能驅散她眉宇間的倦色。
額間那朵金蓮印記仍舊隱隱發燙,昨夜顧昭珩以自身精血強行締結“雙生契”的幻象,如烙印般深深刻在她的腦海裡,揮之不去。
那份靈魂相連的悸動,既是護身符,也是一道無形的枷鎖。
她猛地坐起身,心神不寧。
顧昭珩昨夜的話言猶在耳,可今日侯府的“秋祀大典”卻像一塊巨石壓在她心頭,讓她無法安心等待。
她翻身下床,從貼身的暗袋中取出母親留下的那本半舊的遺錄。
遺錄的材質非紙非帛,觸手溫潤,翻開時悄無聲息。
蘇晚棠徑直翻到描繪著繁複燈陣圖的那一頁。
與往日不同,陣圖中央那盞主燈之下,本該靜止的第二道虛影,此刻竟像活了一般,在圖上緩緩流轉,吞吐著幽微的光芒,仿佛一隻正在蘇醒的眼瞳。
更讓她遍體生寒的是,在遺錄書頁的邊緣,不知何時浮現出一行纖細卻猙獰的血字,那顏色暗沉,像是乾涸已久的血跡重新活了過來——“陰祭啟,燈母近。”
陰祭!
蘇晚棠心頭猛地一凜。
侯府今日闔府上下焚香祭祖,對外宣稱是為祈求家宅平安的“秋祀大典”,難道……這根本不是敬祖,而是一場招引邪祟的陰謀?
那所謂的“燈母”,又是什麼駭人的東西?
思及此,她再也坐不住。
這侯府,從她歸來那一刻起,便是一座精心布置的牢籠,而今日的祭典,或許就是收網之時。
夜幕降臨,永寧侯府內張燈結彩,處處懸掛著素白的燈籠,看似肅穆,卻在搖曳的燭光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祠堂內外更是香火繚繞,濃鬱的檀香味幾乎要將人淹沒。
蘇晚棠換上一身素雅的衣裙,隨著繼母柳氏和一眾府內女眷,被引領至祠堂前。
她垂著眼,看似恭順,實則五感全開,警惕著四周的一舉一動。
當她隨眾人跪倒在蒲團上,向著高台上的祖宗牌位叩拜時,鼻尖忽然捕捉到了一絲異樣。
那濃厚的檀香味中,竟夾雜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腐甜氣息,極淡,卻極其陰邪。
是“魂引香”!
這氣味她絕不會記錯,乃是她母親遺錄中記載的一種禁物“夢魘絲”燃燒時獨有的味道,能引動生人魂魄離體,使其在無知無覺中被邪祟侵蝕。
蘇晚棠心底駭然,麵上卻不敢露出分毫。
她不動聲色地用指甲狠掐了一把掌心,劇烈的刺痛讓她瞬間穩住險些渙散的心神。
眼角餘光冷靜地一掃,正好看見管家老吳躬著身子,趁人不備,將一小撮黑灰色的粉末悄悄添進了主香爐之中。
粉末入爐,那股腐甜的香氣便又濃鬱了一分。
果然有鬼!
她不能再待下去。
又一次叩拜起身時,蘇晚棠身形微微一晃,手扶住額頭,佯裝出一副頭暈目眩、難以支撐的模樣。
身旁的丫鬟連忙扶住她,柳氏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隻當她是身子嬌弱,揮揮手讓她回去歇著,免得在此處晦氣。
蘇晚棠順勢告退,在丫鬟的攙扶下快步離開祠堂。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她立刻屏退下人,反鎖房門,從袖中摸出三枚銅錢。
“天為蓋,地為載,六爻通神,陰陽借法,起!”
她口中默念法訣,將銅錢拋於桌案之上。
叮當三聲脆響,卦象已成。
當看清卦象時,蘇晚棠的臉色徹底沉了下去。
六爻皆為陰,重重疊疊,是為“坎陷之象”,大凶!
卦象所指,正是祠堂的方位,其下有“陰脈逆湧”,地底深處仿佛有什麼東西正在破土而出,要將這滿府的活人儘數拖入深淵!
不能坐以待斃。
三更天,月黑風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