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沙客棧,死寂得像一座墳。
子時剛過,一聲淒厲的慘叫劃破了驛站的寧靜,驚醒了所有淺眠的旅人。
蘇晚棠幾乎是瞬間睜開雙眼,眸中清冷一片,沒有絲毫睡意。
她與顧昭珩交換了一個眼神,身形如電,一前一後朝著聲音來源的客房掠去。
房門虛掩,濃重的血腥與陰冷氣息撲麵而來。
屋內,一名身形肥胖的商客直挺挺地倒在桌邊,雙目圓睜,臉上是極致的驚恐。
他的皮膚呈現出一種詭異的青紫色,仿佛血液被某種力量凝固在了皮下,而唇角,一縷已經凝固的黑血觸目驚心。
顧昭珩上前一步,探了探鼻息,隨即搖頭:“死了。”
客棧老板和夥計們哆哆嗦嗦地圍在門口,不敢上前。
蘇晚棠卻徑直走了過去,蹲下身子。
她沒有理會那駭人的死狀,纖細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死者的脖頸上。
屍體冰冷,僵硬,沒有任何外傷。
然而,就在指尖觸碰到那片青紫皮膚的刹那,蘇晚棠心口猛地一沉,一種熟悉的戰栗感順著血脈蔓延開來。
是她命格中那朵金蓮在震顫!
這股陰寒刺骨的氣息,與燈樓幻境中那些夢魘絲殘留的陰氣,如出一轍。
她眼底閃過一絲冰冷的殺意,嘴角勾起一抹譏諷的冷笑:“又來?趙王這是把人命當燈油,燒上癮了?”
顧昭珩聞言,目光一凜。他知道,這絕非尋常的暴斃。
“老板,此人是誰?”蘇晚棠起身,聲音清冽。
“是……是路過此地的絲綢商人,李四爺。”老板顫聲答道。
蘇晚棠不再多問,從隨身的行囊中取出一張黃紙,兩指並攏,迅速剪出一個小巧的紙人。
她毫不猶豫地咬破指尖,將一滴殷紅的血珠點在紙人的眉心。
“你要做什麼?”顧昭珩低聲問,眼中帶著一絲擔憂。
“看看他的執念是什麼。”
話音未落,她將紙人置於死者僵硬的手邊,火折子一晃,幽藍的火苗瞬間吞噬了黃紙。
詭異的一幕發生了。
紙人燃儘的刹那,那一小撮灰燼中,竟緩緩滲出了一滴暗紅色的“血淚”。
緊接著,房間內的空氣開始扭曲,一個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影在空中浮現——正是那死去的李四爺。
他沒有看自己的屍體,也沒有看周圍的活人,而是瘋了一般抱著一個虛幻的錢袋,麵容扭曲地嘶吼著:“我的銀子!我的賑災銀!誰偷了我的銀子!”
聲音充滿了不甘與怨毒,在小小的客房中回蕩。
賑災銀?
蘇晚棠雙眼微眯,心中瞬間了然。
原來趙王的目標不是她,或者說,不僅僅是她。
這是在借刀殺人,用這些貪官汙吏的命,來煉製他的夢魘絲!
“不是衝我來的,是衝著貪官來的‘因果索命’?”她喃喃自語,一個更為龐大的陰謀在她腦中漸漸成形。
“他在說什麼?”顧昭珩聽不到鬼魂的嘶吼,隻能看到蘇晚棠神情變幻。
“他在找他私吞的賑災銀。”蘇晚棠站起身,目光如炬,掃視著整個客棧,“魂魄執念不散,必有其因果所在。他死在這裡,那筆銀子,或者說讓他送命的東西,一定也在這客棧裡!”
她閉上眼,仔細感受著那股殘存的陰寒之氣與李四爺魂魄的怨念流向。
很快,她猛地睜開眼,視線鎖定在了客棧後院的一處地窖。
那裡有陣法殘留的微弱波動!
她與顧昭珩立刻趕往後院,輕易地找到了那個被雜物掩蓋的地窖入口。
撬開沉重的木板,一股更加濃鬱、令人作嘔的黑霧混雜著怨氣撲麵而來。
地窖深處,一尊半人高的古樸銅爐正無聲地燃燒著,爐口緩緩蒸騰出絲絲縷縷的黑霧。
爐中,一團團灰黑色的絲線如同活物般蠕動著,正是那半成品的夢魘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