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檀的肩膀猛地一顫,那張常年古井無波的臉上,竟破天荒地浮現出一絲慌亂和痛苦。
他嘴唇翕動,像是被無形的手扼住了喉嚨,一個字都吐不出來。
就在這凝滯的死寂中,書房角落裡供著的一個木匣,“轟”的一聲,竟無火自燃!
那木匣裡裝的,正是從周氏斷臂上剝離下來的夢魘符。
猩紅的火焰衝天而起,卻沒有半點灼人的溫度,反而散發著刺骨的陰寒。
火焰舔舐著符紙,發出淒厲的尖嘯,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其中掙紮。
顧昭珩臉色一變,立刻護在蘇晚棠身前。
蘇晚棠卻撥開他的手臂,目光死死地盯著那團火焰。
她沒有看到危險,隻看到了線索。
火光轉瞬即逝,符咒化為一捧黑灰,詭異的是,灰燼並未散開,而是在原地凝聚成形。
一行殘缺的咒文在灰燼中若隱若現——燈不滅,魂不歸。
“燈……魂……”蘇晚棠眸光一閃,瞬間明白了什麼。
她快步上前,從袖中摸出三枚銅錢,手指翻飛間,以一種奇特的手法將銅錢按入灰燼之中,口中低喝:“陰陽借法,溯往追源,開!”
隨著她話音落下,那捧黑灰竟像有了生命一般,在桌麵上緩緩鋪開,一道道卦象紋路自行浮現,最終,竟彙成了一幅詳細的名單!
名單的最上方,是三個篆體大字——燈魂台。
其下,赫然是三十六個名字,每一個名字後麵,都標注著一盞燃燒的紅燈圖騰。
蘇晚棠的瞳孔驟然一縮,她的目光掃過那些名字,心頭巨震。
這些人,她都曾在定王府塵封的舊檔中見過,他們都是二十年前王府的舊仆,而在名冊的最終記錄裡,每一個名字後麵都用朱砂筆寫著同一個字——歿!
“這些人……都還活著?”她喃喃自語,聲音裡帶著一絲難以置信的寒意,“可名冊上明明寫著,他們全都死了!”
“不……我們不是活著,隻是……沒死透。”
一道沙啞的聲音自身後響起。
蘇晚棠回頭,隻見阿檀雙拳緊握,臉色蒼白如紙。
他胸前掛著的一枚不起眼的銅鈴,此刻正散發著微弱的金光。
金光在他眼前凝聚,最終化為一行小字,烙印在他的瞳孔深處:同生共死,護小主至金蓮現。
“噗——”阿檀猛地捂住心口,似受了重擊一般,身形搖搖欲墜。
那行字,是刻在他魂魄裡的誓言,每一次被觸動,都如同剜心刻骨。
蘇晚棠扶住他,目光如炬:“你也是‘燈魂台’的人?”
事已至此,再無隱瞞的必要。
阿檀沉默了許久,仿佛用儘了全身的力氣,才終於開口,聲音裡帶著跨越了二十年的疲憊與絕望:“是。二十年前,老王爺戰死,王爺您身中奇毒,命懸一線。主母為保住您這唯一的血脈,啟用禁術,設下‘替命陣’,以自己的魂魄為您換命。而我們三十六人,便是那座陣法的基石。我們自願簽下‘燈契’,以魂為燈,點燃長明,守護主母換給您的這十年陽壽。”
他頓了頓,眼中滿是血絲:“可十年期滿,不知出了什麼岔子,燈未滅,主母的魂也未曾歸來……我們這些燈奴,就永遠被困在了契約裡,魂魄離體,不生不死,回不去了。”
顧昭珩站在一旁,聽著這匪夷所思的一切,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凝固了。
原來,他能活下來,是以母親的魂飛魄散和三十六條忠仆的永世囚禁為代價?
就在這時,蘇晚棠掌心的卦紋猛地傳來一陣灼痛。
一股來自血脈深處的悸動催促著她,讓她必須探尋更深層的真相。
“金蓮”二字,觸動了她靈魂的某個開關。
她不再猶豫,咬破指尖,殷紅的血珠滴落在桌案的黃紙上。
她沒有片刻遲疑,以血為墨,迅速畫出一幅雙蓮交纏的詭異圖紋,口中低聲吟誦著晦澀難懂的古老咒語。
“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