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聲在耳邊呼嘯,卷起官道儘頭的塵沙,將那巍峨的京城輪廓吹拂得愈發森然。
一道矯健的身影如鬼魅般自官道旁的密林中閃出,單膝跪倒在顧昭珩的馬前,正是他的心腹白無塵。
他聲音壓得極低,卻字字透著寒氣:“王爺,情況有變。趙王以‘清查西境諜探’為由,已於一個時辰前請得聖令,全麵接管了京城九門防務。如今禁軍協同他的親衛,正在挨個盤查所有入城車馬,專查攜帶西域物件之人。”
白無塵的目光下意識地掃過蘇晚棠馬鞍一側的包袱,那裡麵,裝著的正是來自西境的青銅匣與那半張神秘的殘圖。
他眉頭緊鎖,補充道:“屬下探過,盤查之嚴,前所未有。若要硬闖,恐怕剛到城門下就會暴露。”
空氣仿佛在瞬間凝固。
蘇晚棠的心沉了下去,趙王這一手,分明就是衝著他們來的。
一張無形的大網,已在他們抵達之前悄然張開。
然而,顧昭珩的臉上卻無半點驚慌。
他抬起頭,目光越過人群,精準地落在了那高聳城樓上迎風招展的“趙”字旌旗之上。
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裡,翻湧的不是退縮,而是燃起了一簇冰冷而銳利的火焰。
他薄唇輕啟,聲音平靜得可怕:“既然他想找活人,那就讓他以為——本王已死。”
當日下午,一支氣氛悲戚的送葬隊伍,自西門緩緩向城內行進。
隊伍上下皆著白衣孝服,領頭的一位高僧手持法器,口中誦念著往生經文,肅穆的氛圍讓周圍的喧囂都為之靜默。
守城的將領是趙王麾下的親信,他厲著眼上前,粗暴地攔下隊伍,厲聲喝道:“奉趙王令,嚴查入城人等!棺中何人?”
高僧雙手合十,悲憫道:“阿彌陀佛,棺中乃是定王殿下。殿下在西境不幸遭遇流寇,身中劇毒,回天乏術,我等奉命護送王爺靈柩回府。”
將領心頭一震,定王死了?
這可是驚天的大事。
他不敢怠慢,但也不敢儘信,揮手示意手下:“開棺驗看!”
棺蓋被撬開一角,一股混雜著藥草與冰塊的寒氣瞬間湧出。
將領探頭望去,隻見棺槨之內,顧昭珩麵色青灰,雙目緊閉,嘴裡含著一枚玉蟬,胸口還壓著一張畫滿繁複符文的黃紙,儼然一副剛剛氣絕的模樣。
那逼真的屍僵與隱約可見的屍斑,讓看慣了生死的士兵都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心中發寒。
“晦氣!晦氣!”將領連忙揮手,像驅趕瘟神一樣,“快!蓋上!趕緊抬走!”
棺蓋重新合上,隔絕了所有的視線。
黑暗與狹窄的空間裡,蘇晚棠幾乎是蜷縮在顧昭珩的“屍體”旁,大氣都不敢出。
直到隊伍開始平穩移動,她才用氣音,咬牙切齒地吐槽:“你裝死還挺專業,連屍斑都畫了?”
身下的“屍體”紋絲不動,隻有一道同樣低沉的聲音貼著她的耳朵響起:“閉嘴,你的心跳太響。”
“廢話!”蘇晚棠氣得翻了個白眼,儘管在黑暗中誰也看不見,“要不是你非要我也躺進來,說最危險的地方最安全,我能緊張得心跳快要蹦出嗓子眼嗎?”
這棺材裡不僅有他,還有她,以及那個青銅匣子。
趙王的人就算搜得再細,也斷然想不到,他們要找的兩個大活人,會堂而皇之地躺在“定王”的棺材裡,從他們眼皮子底下進城。
棺槨一路暢通無阻,最終被抬入了定王府一處偏僻的跨院。
隨著院門關閉,所有偽裝的孝屬瞬間恢複了精悍護衛的本色,迅速將棺槨轉移至一間不起眼的柴房,開啟了通往地下的密室機關。
密室中燭火通明,白無塵早已備好了乾淨的衣物、熱茶以及最新的情報簡報。
“王爺,”他遞上三頁寫得密密麻麻的信紙,“趙王在近三日內,三次秘密召見欽天監副使李淳。同時,太廟的守衛力量翻了整整一倍,由他的親軍接管。另外……”白無塵頓了頓,看向蘇晚棠,“我們的人回報,昨日深夜,永安侯府……也就是您的舊府,有人掘地三尺,像是在尋找什麼重要的東西。”
蘇晚棠接過茶杯的手一緊,杯中溫熱的液體都險些灑出。
她發出一聲冷笑,眼底儘是嘲諷與冰涼:“除了我爹留下的那本《卦門密錄》,他們還能找什麼?趙王這是想拿到堪輿國運的秘法,為他的不臣之心鋪路。”
顧昭珩沉吟片刻,接過情報一目十行地掃過,隨即做出決斷:“侯府之事暫且不必打草驚蛇。眼下最要緊的是——”他的目光轉向蘇晚棠,帶著一絲不容置喙的審視,“你身上的血咒殘留,打算如何解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