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撮香灰在蘇晚棠的指尖下細膩如塵,卻散發著一股令人作嘔的甜腥氣。
她鳳眸微眯,一瞬間的寒光凜冽如刀:“這不是城隍廟的供香,是裹著童子骨髓煉製的‘夢魘引’!”
此物歹毒至極,能引誘三魂七魄不穩的孩童,在夢中離體,最終被施術者抽魂煉魄。
顧昭珩眼神一沉,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熙攘的香客。
人群中,一個衣衫襤褸、蜷縮在角落的乞丐接收到他一閃而逝的信號,渾濁的眼中精光一閃,悄然將一枚刻有特殊暗記的玉牌塞入懷中,轉身融入了人流。
蘇晚棠卻已無暇他顧。
她從袖中取出一枚沾染著歲月痕跡的銅錢,對著青石板地麵,不輕不重地敲擊三聲。
“咚,咚,咚。”
清脆的聲音仿佛帶著某種奇特的韻律,穿透了厚實的土層。
她雙唇翕動,默念《溯息訣》,刹那間,她白皙的掌心處,一朵金色的蓮花印記倏然亮起,隨即又隱沒不見。
就在印記閃爍的瞬間,一股微弱至極、卻純粹無比的純陽氣息,如同地底的泉眼,自腳下三丈深處絲絲縷縷地滲出。
“五個孩子……”蘇晚棠低語,聲音冷得像冰,“魂氣未散,但生機微弱,被強行拘在了地下。”
時間不等人!
每多耽擱一刻,孩子們的魂魄就多一分被徹底煉化的危險。
下一秒,蘇晚棠猛然躍上廟會臨時搭建的戲台。
台上的戲子正唱到高潮,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忘了詞。
她環顧台下錯愕的百姓,清越的聲音蓋過了所有的喧鬨:“今日本姑娘暫代城隍開眼,聽一聽爾等的苦楚!近日城中誰家丟了孩子,速速上前來,將孩子的生辰八字寫於紙人之上,貼身放置,再恭敬地擺在香案前!”
此言一出,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有質疑的,有嘲諷的,但更多的是那些丟了孩子、早已走投無路的父母,他們眼中迸發出最後一絲希望的火苗,瘋了似的朝前擠。
很快,五個神情憔悴的父母顫抖著將貼好生辰八字的紙人擺在了臨時搬來的香案上。
蘇晚棠神情肅穆,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巧的布袋,倒出七枚色澤暗沉的銅錢。
這並非凡物,而是浸染過七七四十九位善逝者臨終淚露的“招影錢”。
她素手一揮,七枚銅錢瞬間在香案上布成一個玄奧的“招影陣”。
她沒有絲毫猶豫,咬破自己的指尖,殷紅的血珠精準無比地點在五個紙人的心口位置。
“以我之血,為爾等開靈!”
血珠沁入紙人,仿佛賦予了它們生命。
蘇晚棠雙手結印,口中念念有詞,聲音由低沉變得高亢,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與力量:
“天地無極,乾坤借法!散落之魂,迷途之影,魂兮歸來,紙為軀殼,借路還陽!”
話音落下的刹那,一股無形的勁風以香案為中心驟然炸開!
案上的五具紙人竟齊齊劇烈震顫起來,仿佛有無形的線在拉扯。
台下眾人屏息凝神,連大氣都不敢喘。
就在這時,其中一具代表著“小豆子”的紙人,竟猛地在原地蹦跳了三下!
緊接著,它那兩條軟塌塌的紙臂僵硬地抬起,直勾勾地指向城隍廟後院那口早已廢棄的枯井!
“在那!”顧昭珩眸光一厲,沒有半分遲疑,身形如電,帶著兩名早已待命的暗衛直撲後院。
枯井早已乾涸,井底鋪著一層厚厚的淤泥和落葉。
顧昭珩的暗衛是此道高手,隻幾下便清空了雜物,露出一塊與周圍土石顏色迥異的石板。
兩人合力撬開石板,一條幽深陰冷的地道赫然出現在眼前。
地道中彌漫著一股混雜著泥土和血腥的怪味。
顧昭珩一馬當先,提劍而入。
深入約百步後,眼前豁然開朗,一間挖掘出來的密室中,五個約莫四五歲的孩童正並排躺在草席上,個個雙目緊閉,麵色青白,仿佛陷入了永恒的沉睡。
唯獨井口所指的那個孩子,小豆子,此刻竟虛弱地睜著眼。
他看到有人進來,他用儘全身力氣,抬起那隻被磨破了指甲的手,哆哆嗦嗦地指向牆壁。
顧昭珩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瞳孔驟然一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