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罷,她再不遲疑,將那張黃符小心翼翼地貼在了魂引燈的燈身之上。
指尖靈力微吐,口中法訣如珠串滾落:“天地無極,乾坤借法,萬蹤歸寂,斷!”
最後一個“斷”字出口,那黃符驟然無火自燃,迸發出的卻不是尋常的橘黃火光,而是一種妖異的赤紅色!
赤光如水波般蕩開,瞬間便覆蓋了整間偏屋。
那些原本隻有蘇晚棠才能看見的,密密麻麻連接著魂引燈的銀色蛛絲,在這紅光之下竟無所遁形,旋即像是被點燃的引線,發出“劈啪”的脆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寸寸燃燒,最終化為一撮撮飛揚的灰燼,徹底消散於無形。
“織娘的追蹤術已斷,但她留在蛛絲上的感應也會在第一時間讓她知曉,我們點燃了燈。”蘇晚棠的聲音冷靜得沒有一絲波瀾,她收回魂引燈,眸光掃過這間屋子,“夢魘婆婆很快就會知道,此地不能再留下任何痕跡。”
顧昭珩瞬間明了。
他甚至沒有多問一句,隻一個眼神遞出,早已守在院外的親衛立刻會意,如鬼魅般行動起來,將整個李家老宅的周邊徹底封鎖。
而他自己,則從親衛手中接過一支火把,毫不猶豫地擲向了那堆積著陳年雜物的牆角。
乾燥的木料遇上烈焰,轟然一聲,火舌便貪婪地舔舐開來,濃煙滾滾,直衝雲霄。
火光映照著每個人的臉,也映亮了李老頭渾濁而驚恐的眼。
他仿佛被這衝天的火光刺激到了,被封印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炸開,他猛地跪倒在地,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喉嚨裡發出困獸般的悲鳴:“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夫人的屍骨……是我……是我親手埋在了那棵老槐樹下……我對不起你啊,王妃……”
淚水與鼻涕糊了他一臉,這個被折磨了半生的老人,終於在真相揭開的這一刻徹底崩潰。
蘇晚棠心頭一顫,快步上前蹲下,扶住他顫抖的肩膀,聲音放得極柔:“老人家,這不怪你。你不是幫凶,你也是受害者。夢魘婆婆在你身上下了咒,封了你的記憶,讓你成了守著這秘密的活死人。等我們從南陵回來,我答應你,一定幫你解開身上所有的封印,讓你堂堂正正地活下去。”
她的話語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竟奇跡般地安撫了李老頭狂亂的情緒。
他抬起淚眼,重重地點了點頭。
馬車在顛簸的官道上疾馳,將京郊那片火光與喧囂遠遠拋在身後。
夜色如墨,車廂內卻因那盞魂引燈而亮著一圈幽幽的光。
蘇晚棠抱著燈,蜷縮在車廂最角落的位置,整個人仿佛都隱匿在了陰影裡。
沉默了許久,她忽然開口,聲音輕得像一聲歎息:“顧昭珩,你說……如果我查到最後,發現自己注定要走上我娘的老路,成為下一個守著秘密、不得善終的守命官,你……還會陪我走到最後嗎?”
這個問題,帶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察覺的脆弱。
顧昭珩正借著燈光,仔細翻看著從鐵匣中搶救出的那幾頁殘破書頁,聞言,他的動作頓住。
他緩緩抬起頭,那雙深邃的鳳眸在昏暗中亮得驚人,仿佛能洞穿人心:“你記錯了。”
“什麼?”蘇晚棠一怔。
“你不是她,”他的聲音低沉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是砸在她的心上,“你娘是守命官,她窮儘一生守護一個注定的結局。而你——”他看著她,目光灼灼如火,“你是破局人。你的出現,本身就是為了打破這個死局。”
他頓了頓,身子微微前傾,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被拉近,他壓低了聲音,氣息幾乎拂過她的耳畔:“而且——我會改你的命。”
這句比任何誓言都來得霸道,來得蠻不講理。
蘇晚棠的心臟漏跳了一拍,隨即,她像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故意挑起眉梢,嗤笑一聲:“喲,我們不苟言笑的定王殿下,什麼時候也學會說這種哄小姑娘的情話了?”
話雖如此,眼底的暖意卻怎麼也藏不住。
就在這時,她膝上的魂引燈燈焰猛地跳動了一下。
光芒一閃,恰好照在她裸露的手腕內側。
蘇晚棠的目光無意中掃過,瞳孔驟然收縮!
那裡,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淡金色蓮花印記,竟在此刻像是活了過來一般,花瓣的紋路開始極其緩慢地旋轉,散發出微不可察的溫熱。
一股陌生的、卻又無比熟悉的氣息,猛地從印記處湧入她的四肢百骸!
“唔!”蘇晚棠悶哼一聲,劇烈的頭痛瞬間襲來。
無數破碎的光影和聲音如同潮水般拍擊著她的腦海——是她前世作為卦門門主,觀星卜卦、指點江山的零星片段。
那些記憶太過龐大駁雜,幾乎要將她的神智撕裂。
她死死咬住下唇,在顧昭珩察覺之前,用另一隻手的指甲狠狠在掌心刻下兩個字。
清醒!
劇痛讓她混沌的意識恢複了一絲清明,但她細微的顫抖卻沒有逃過顧昭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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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他幾乎是瞬間就到了她身邊,一把抓住她正在用力掐著自己的手,語氣是前所未有的緊張,“疼嗎?”